碎玉集的晨雾,在凌厉剑气的搅动下渐渐消散。
陈棠目光直直地盯着货架上刚刚浮现出来的“辰龙罐”,
那罐子周身的裂纹蜿蜒曲折,恰似悠悠流淌的时光长河,透着一股神秘而悠远的气息。
这时,白露晃动着彩虹般绚丽的尾巴,卷着一块冒着热气的蜜薯,
慢悠悠地凑了过来,说道:“这罐子是昨晚突然冒出来的,罐灵说,得用宁姚的剑血才能打开它。”
正擦拭着“大荒”古剑的宁姚,手上的动作陡然一顿,轻声喃喃道:“是陈平安的残魂气息?”
陈棠缓缓伸出指尖,轻轻拂过罐身。
刹那间,他手上的胎记与罐身上的龙纹产生共鸣,剧烈地震颤起来。
陈棠神色凝重,语气中透着几分笃定:“齐先生在光阴长河留下了线索,哥的魂魄被截留在剑气长城初建的时候。”
说罢,他猛地伸手抓起因果锤,狠狠砸向柜台。
伴随着一阵清脆的声响,七十二个罐子瞬间飞旋起来,陈棠目光坚定,大声说道:“今日这罐,我定要亲自打开!”
“且慢!”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马苦玄顶着那头新染的紫发,火急火燎地冲进了铺子。
他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开这种逆天改命的罐子,必须要用雷池的‘九劫引雷阵’护法!”
话音未落,他便迅速甩出九枚雷纹阵旗,“砰砰砰”地插在了铺子四周。
插完旗后,他又故意撇撇嘴,补充道:“别误会啊,我只是怕你死了,没人赔我生发符的钱!”
就在这时,徐凤年的虚影从子鼠罐里悠悠地钻了出来。
他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随手抛出半壶黄酒,说道:“老李让我捎句话,剑开天门能劈开光阴屏障!”
紧接着,陈棠不再犹豫,果断出手。
在罐子破碎的那一刹那,仿佛时间都静止了一般,整个碎玉集瞬间坠入无尽的虚空之中。
陈棠眼前的景象陡然变换,他竟看到了三百年前的那一幕:剑气长城如同一头沉睡的巨兽,在轰鸣声中拔地而起。
陈清都手持宝剑,神色庄重,缓缓刻下了第一块“剑气长存”的石碑。
而令他心碎的是,兄长陈平安的魂魄,正被牢牢地锁在那块石碑之中!
“阿棠快看!”白露急切的声音响起,她那彩虹般的尾巴高高扬起,指向石碑底部。
陈棠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那斑驳陆离的碑文缝隙里,插着半截颜色已经褪去的剑穗。
那剑穗虽已不复往昔的鲜艳,可陈棠一眼便认了出来——这,正是陈平安消失之前留下的那枚!
“何人竟敢擅自搅动光阴!”
齐静春的残魂悠悠然从虚空中踏出,手中的戒尺“啪”的一声,稳稳地压住了陈棠的手腕,
神色凝重地说道:“想要截留残魂,可不是件简单的事,这是要付出代价的,你可知道会折损多少寿元?”
陈棠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引动周天罐阵。
刹那间,玉纹在虚空中闪烁游走,仿若灵动的精灵,缓缓刻出一份契约。
他目光坚定,声音沉稳有力:“我愿用我半生寿元,换他一线生机!”
“不够。”随着一声低沉的话语,光阴长河像是被激怒的猛兽,掀起滔天巨浪。
陈清都的虚影在巨浪中缓缓浮现,神色冷峻,“陈家人世代镇守长城,本就肩负着重大使命。
你兄长之前已然选择了牺牲自己,你如今却还要逆天改命?”
就在这时,宁姚突然向前一步,手中“大荒”剑的剑锋猛地刺入契约之中,决然道:“算我一份。”
随着话音落下,大荒剑上的鲜血缓缓渗入碑文,一时间,七十二个罐子齐声共鸣,发出阵阵嗡鸣。
与此同时,李淳罡的剑意如汹涌的潮水,从鎏金罐中轰然炸开。
只听他大声吼道:“婆婆妈妈的!要打就痛痛快快地打,老夫最烦这些文绉绉的规矩!”
“剑来!”
陈棠双手并指如剑,口中一声高呼。
瞬间,十二柄飞剑呼啸而出,裹挟着来自雪中世界那凌厉而磅礴的剑意。
在这股强大力量的作用下,三百年前与当下的剑气长城虚影竟缓缓重叠在一起。
此刻,陈平安的魂魄在光阴乱流中若隐若现,如同风雨中的烛火,忽明忽灭。
而他腕间的玉纹,竟与弟弟陈棠手上的胎记隔空产生共鸣,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思念与羁绊。
“就是现在!”徐凤年看准时机,猛地甩出一块地瓜干,精准地砸中了阵眼。
同一时刻,马苦玄布置的雷阵爆发出绚烂的紫电,如一条条舞动的神龙;白露的九尾燃起熊熊青丘魂火,照亮了整个虚空。
陈棠毫不犹豫地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洒在那半截剑穗上,声嘶力竭地喊道:“哥!该回家了!”
随着这一声呼喊,虚空仿佛承受不住这股强大的力量,轰然炸裂开来。
陈平安的魂魄化作一道璀璨的流光,瞬间没入现世的碑文之中。
刹那间,七十二块石碑同时亮起耀眼的光芒,剑气长城上空缓缓浮现出一幅巨大的阴阳双鱼图。
这双鱼图光芒闪耀,正是《剑来》世界的本源显化!
硝烟渐渐消散,弥漫的尘土也缓缓落定。陈棠浑身乏力,脚步踉跄地跪在了地上。
此时,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货架,只见那原本神秘莫测的辰龙罐,正一寸一寸地出现龟裂,
裂缝从罐体的一端蔓延至另一端,发出细微却清晰的“咔咔”声。
众人满心期待着罐子里会飘出什么稀世秘宝,然而,真正飘出的,却是半块沾着血渍的麦芽糖。
看到这半块糖,陈棠的思绪瞬间飘回到七岁那年。
那时,瘟疫如凶猛的野兽,在城镇中肆虐横行,夺走了无数人的生命。
而兄长就是用那最后的三文钱,为他买下了这救命的糖。
“阿棠……”
一个沙哑的嗓音在陈棠身后轻轻响起。
他急忙转过身,只见陈平安站在那里,独眼蒙着一块洁白的白布,曾经脖颈处张扬的妖纹此刻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的掌心之中,玉纹流转不息,仿佛充满了新生的力量,只听他轻声说道:“糖渍蜜薯,要加双份蜂蜜。”
这声音虽轻,却如同一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众人心中激起千层浪。
宁姚手中的剑鞘“当啷”一声坠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她的眼中满是惊喜与难以置信。
白露原本卷着蜜薯的尾巴瞬间松开,蜜薯咕噜噜地滚进了阴沟里,可她却浑然不觉,只顾呆呆地望着陈平安。
马苦玄精心布置的雷阵旗,不知何时已燃成了灰烬,只剩一缕缕青烟袅袅升起。
徐凤年的虚影则轻松地吹了声口哨,打趣道:“老陈,你这罐子可比听潮亭还能折腾!”
时光流转,次日清晨的阳光,温柔地洒在碎玉集的每一个角落。
集市像往常一样,热热闹闹地开张了。
街道上渐渐热闹起来,小贩的叫卖声、行人的谈笑声交织在一起。
陈平安正坐在柜台后面包饺子。
只见他手中的剑气擀面杖上下飞舞,速度比以往更加凌厉迅猛,
一道道剑气从擀面杖上散发出来,仿佛赋予了这平凡的劳作一种别样的风采。
陈棠则在一旁,鬼灵精怪地把“剑开天门”的拓本塞进寅虎罐,
然后大声吆喝起来:“十枚雪花钱体验一次,附赠李淳罡签名地瓜干!”那模样,活脱脱就是个精明的小商人。
就在这时,一位身着青衫的儒生缓缓跨进了铺子的门槛。
众人定睛一看,竟是齐静春的本体亲临。
齐静春面带微笑,目光温和地看向陈氏兄弟,说道:“小友,文庙愿以三座天下的香火,换这光阴罐……”
“不卖!”兄弟俩几乎同时大声说道,声音整齐而坚决。
陈平安独眼含笑,包着饺子的手轻轻引动掌心的玉纹,热情地说道:“齐先生,尝尝我们新研制的‘剑气灌汤饺’?”
就在众人交谈之时,在货架的深处,一个未命名的禁忌罐悄然裂开了一道新的纹路。
紧接着,一块留影石从罐子里滚落出来,石头上瞬间映出庆帝气急败坏的脸,
只听他怒声吼道:“陈棠!神庙核心怎么在你家腌菜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