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过了？”
和所长寒暄之后，侯勇等人回到了车里，此时的李萌脸色很不好看，整个人都靠在曲奕恒身上瑟瑟发抖，侯勇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这是她们自己的选择，怪不到任何人的头上。”
“可是……可是如果今天那个人死了，那我是不是就是杀人凶手。”
李萌的语气很萎靡，很显然，刚才在询问室里那个女工自杀的场面，着实给她心里造成了一定的冲击。
侯勇没想到这还是个圣母心，但转念一想，不管是什么年代，人有同情心和同理心，也不能称为是什么坏事，当即淡淡道：“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都是成年人了，那就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当她们衣着光鲜回到家里，享受别人的追捧和羡慕的时候，就应该考虑到这钱是怎么来的，当她们选择和李林站在一边，对你进行污蔑的时候，她们知不知道这件事是在作恶？她们是知道的，既然知道还去做，那就是罪有应得，不是吗？”
“人总要活得自私一点。”
想了想，侯勇又补了一句。
虽然这么说听起来有些冷血，但是李萌总算是回了点精气神，曲奕恒一边轻声安慰着，一边暗中朝着侯勇竖了竖大拇指。
一行人在去李萌家的路上，这件事已经在镇子上，罐头厂里传开了，甚至于李萌的村子也知道了这个消息。
人们在议论这件事的时候，主题已经逐渐歪了。
从一开始人们对李萌的唾弃，到现在这只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毕竟这年头女工去做小姐，远没有女工嫁给跨国公司大少爷的消息来得要震撼。
如果这个大少爷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那人们最多是眼红和鄙夷，毕竟这才1981年，改革开放初期，对于这种一切朝钱看的行为还是鄙夷的。
但曲奕恒是个年轻帅小伙啊，年少多金，还会讲洋文，这就让吃瓜群众不淡定了，特别是罐头厂的女工，纷纷感慨李萌的好命，毕竟人家以前也算是厂花来着，她们就算也想偶遇，但是奈何没有李萌的资本。
回村以后，侯勇带着李二仓两人回镇上招待所睡觉了，这村子可不像他们村子，为了打猎硬是直接盖了个招待所出来，想在村子里住，基本没有空地方，毕竟这当口快过年了，出去打工的人都回家了。
曲奕恒则是带着大包小包的年货，跟着李萌回了家，谣言的不攻自破，李家在一天时间内经历了从谷底冲上山峰的过程，连带着李萌那16岁在厂子里打螺丝的弟弟，都有人来上门说亲，甚至于罐头厂的一位实权副厂长都亲自登门了，先是对李萌遭到的不公正待遇表示慰问，随后表示会严肃处理那些先前给李萌造谣的厂子里的职工。
最后在饭桌上，副厂长表露出了真实目的，那就是希望能和曲奕恒这个大老板合作，看能不能开辟海外市场。
……
“那帮人是真他妈能喝啊。”
镇招待所里，曲奕恒满脸通红喷着酒气，坐在侯勇的床上大着舌头说着，“那什么副厂长，还说想通过咱们搞海外销路，那不是开……开玩笑么？我当场就给拒绝了。”
“怎么拒绝的。”
侯勇点燃两根烟，将一根塞到曲奕恒嘴里，后者猛吸了两口，才道：“我说路子对不上啊，我们公司现在主营的是日化产品，和吃的不搭边，总不能把罐头给做进香皂里，做一款可以吃的香皂吧？”
曲奕恒说完，把自己都给说乐了。
“其实罐头厂还是可以做的，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这玩意怎么做，一般老百姓除了封面过节会多买点，其他时候怎么可能会买这玩意。”
曲奕恒表示不理解，这东西真要是按照做生意的逻辑来算，他们的药皂每天都会被人使用，但是罐头这玩意又不是天天吃。
“……”
侯勇默然。
曲奕恒现在说的都是对的，罐头厂的巅峰时期也就是这两年了，等老百姓的经济水平再提高一点，人们就会把关注目标转向新鲜水果，这种特别甜的水果罐头，只会在人们生活物资匮乏的时候才会喜欢。
但是国内市场没落了，不代表这玩意就没有市场了。
国外市场可是对罐头情有独钟的，老外随餐都会开个豆子或者鱼类的罐头吃，甚至有人说，国外看一个家庭主妇合不合格，就看家里的罐头种类齐不齐全，如果在国外的家庭里，冰箱里面没有罐头的话，那就说明这个家的女主人是不合格的。
当然了，现在只是改革开放的初期阶段，深城去年刚被划为特区，个体工商户还处在摸索的阶段，想要在这一时期搞出口创汇，难度不是一般的大，除非有当地政府做背书才有的搞，真要是扣上一顶投机倒把的帽子，侯勇哭都找不到地方。
所以他打算再等几年，等到国家彻底放开市场经济，取消投机倒把罪之后，侯勇才会在这方面开始正式布局。
“你自己看着办吧，这个罐头厂的事儿你只要保持关注就可以，等到将来机会成熟了，再谈收购的事儿也不晚。”
侯勇将烟摁灭在了烟灰缸里，随后揶揄道：“话说你小子在李萌家现在可是香饽饽，这喝完酒就这么回来了？”
“不回来我能干嘛。”
曲奕恒的语气有些悲愤，“她家根本就没有我住的地方，李萌自己都住客厅沙发上，我他娘的就算再牲口，也不能在人家客厅里办事儿吧，那他爹不得拎刀把我砍出去。”
“有道理。”
“不行了，喝得有点难受，打个地铺吧，我想躺下睡了。”
曲奕恒捂着脑袋，靠在窗边直哼哼，侯勇没办法，只能又要了一床被褥，在地上铺床，好在北方的暖气供应得很足，就算没有地暖，睡地上也问题不大。
“晚安。”
刚把床铺完，曲奕恒就嘀咕了一句，踢掉鞋子钻进了床上的被窝里，侯勇愣愣地站在地上，看着地铺，半晌之后才骂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