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砂簌簌坠落中,神秘人宽大的玄色袍袖突然化作万千星辰锁链。
张良瞳孔骤缩——那些锁链竟是由《河图》残缺的二十八宿星位凝成,每道锁痕都在虚空中刻出深青色的卦象。
";坤位!";田横突然厉喝,张耳手中墨斗应声弹出七枚铜钉。
当啷声里,锁链擦着刘邦耳畔掠过,在他身后的星柱上蚀出冒着青烟的深坑。
老工匠突然闷哼一声,手中铜凿竟在岩层中犁出三丈火星,那些蜿蜒的龙形铁水沟壑突然亮起赤红光芒。
";子房!";吕雉的惊呼被淹没在骤起的龙吟里。
刘邦颈间逆鳞纹迸射金光,应龙虚影的伤口竟开始愈合。
黄石公布满卦纹的胸膛突然渗出黑血,老人却大笑着将三枚蓍草钉入震位:";天发杀机——";
神秘人的吟诵突然出现颤音。
张良敏锐地注意到,那些悬浮的星幕正以诡异的角度倒映着吕雉的占星盘。
当第八道锁链即将贯穿田横心口时,老工匠突然暴起,布满老茧的手掌竟生生攥住了星光凝成的锁链。
";钜子令...";老人盯着掌心被星火灼烧的伤口,浑浊的眼中泛起水光,";您当年在骊山陵说的';兼爱';,老朽终于懂了。";
变故就在瞬息之间。
老工匠佝偻的身躯突然挺直如松,他反手将铜凿刺入自己肩胛,喷涌的鲜血竟在虚空勾勒出完整的";非攻";篆文。
神秘人背后的河图剧烈震颤,缺失的角宿星位突然迸发刺目青光。
";就是现在!";张良的玉簪突然断成两截。
断裂处激射的寒光竟与吕雉掌心血痕相连,在星幕上织出诡异的血色罗网。
刘邦福至心灵般挥剑斩向虚空,应龙虚影的利爪恰好撕开罗网中心的缺口。
神秘人终于发出开战以来第一声闷哼。
张良注意到他左袖的墨色突然淡去三分,立即抓起田横粉碎的矩子令残片:";沛公!
坎位三步!";
当赤霄剑裹挟着龙吟刺入星幕时,所有人都看到不可思议的一幕——吕雉的凤凰虚影突然收拢双翼,将染血的尾羽覆在刘邦剑锋之上。
黄石公咳着血将最后三枚枯草抛向空中,那些枯草竟在燃烧中化作三条火龙,顺着地脉沟壑直扑神秘人下盘。
地宫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
神秘人缓缓低头,看着心口处透出的半截铜凿——那是老工匠三十年前为始皇帝铸造十二金人时,偷偷藏下的陨铁残片。
凿身上的鱼肠纹路正与刘邦颈间逆鳞完美契合,发出悠长的嗡鸣。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神秘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年轻,他抬手想要触碰悬浮的星幕,指尖却在触及角宿星位的瞬间化作飞灰。
当青铜面具裂成两半时,张良看到那张与黄石公有七分相似的面容上,竟浮现出释然的微笑。
穹顶传来琉璃破碎般的脆响,众人脚下的龙形沟壑突然开始流动金色液体。
吕雉的占星盘发出清越鸣响,那些龟裂的纹路竟在地面投射出完整的九州舆图。
田横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黑血中闪烁着点点金芒。
";地脉...";黄石公踉跄着跌坐在震位,老人胸前的卦象纹路正在急速消退,";沛公的心跳...原来如此...";
刘邦正要开口询问,整个地宫突然剧烈震颤。
悬浮的星幕碎片中,隐约传来万马奔腾般的轰鸣,那声音既像来自九幽深处,又似响彻九天之上。
张良弯腰拾起神秘人遗落的半幅青铜面具,瞳孔猛地收缩——内侧赫然刻着与他怀中《素书》相同的云纹。
青铜面具坠地的脆响惊醒了凝固的时间。
地宫穹顶的星辰簌簌坠落,在金色地脉中溅起万千萤火。
张良指尖拂过面具内侧的云纹,忽然听见黄石公沙哑的笑声在阵位响起。
";二十八宿倒悬,九宫地脉逆流......";老者胸前的卦纹已褪至心口,枯瘦手指却死死扣住震位青铜龟甲,";沛公可还记得芒砀山斩蛇时,那白帝子说的';赤帝当兴';?";
刘邦正扶着踉跄的吕雉,闻言浑身一震。
赤霄剑突然发出龙吟,剑锋所指处,流动的金液竟在岩壁上勾勒出蜿蜒的山河脉络。
田横咳着黑血半跪在地,手中矩子令碎片突然飞向老工匠遗留的铜凿——两件墨家圣物相撞的刹那,整座地宫响起了编钟般的清鸣。
";骊山陵的十二金人......";张良猛地转身望向东方,素来沉静的面容罕见地泛起波澜,";原来当年始皇帝熔铸天下兵刃,真正要镇压的是......";
震耳欲聋的轰鸣打断了未尽之言。
星幕碎片中浮现出九条黑龙虚影,每道龙影额间都嵌着与神秘人面具相同的角宿星纹。
吕雉的占星盘突然悬浮而起,龟甲裂纹在地面投射的九州舆图竟开始缓缓旋转。
";地脉失衡始于荧惑守心。";黄石公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的黑血中金芒更盛,";墨家守着这个秘密三百年,如今该轮到你们......";
老者未尽的话语永远凝固在嘴角。
他布满卦纹的身躯突然化作流沙,在震位盘旋着凝成半幅《洛书》虚影。
张耳手中的墨斗线应声绷断,七枚铜钉精准嵌入洛书卦眼,整座地宫顿时笼罩在青红交织的辉光中。
";子房!";田横突然抓住张良手腕。
矩子掌心浮现出与老工匠相同的灼痕,那些蜿蜒的伤疤竟与地脉金液流动轨迹完全重合,";用素书推演离位——墨家守的不是秘密,是生机!";
刘邦突然大笑出声。
他反手将赤霄剑插入地脉中枢,剑身龙纹遇金液而活,竟顺着地脉沟壑游向九州舆图的洛邑方位。
吕雉染血的指尖轻触占星盘,二十八宿星位突然倒转,在天穹投射出与《河图》完全相反的星象。
";难怪说楚虽三户......";张良眼底掠过明悟之色,玉簪残片在掌心划出血线,";亡秦必楚的谶言,从头到尾都是个局!";
地宫开始崩塌的瞬间,九道龙影突然发出痛苦嘶吼。
它们额间的角宿星纹逐一点亮,却在即将连成星图时被赤霄剑光斩断。
刘邦颈间逆鳞纹路蔓延至右臂,竟在皮肤表面凝成与十二金人相同的雷纹。
";沛公接着!";张耳突然抛出墨斗。
木器遇金液暴涨三尺,堪堪接住坠落的穹顶碎岩。
田横呕着血将矩子令碎片按入地脉,那些流淌的金液突然冲天而起,在众人头顶结成兼爱非攻的篆文屏障。
吕雉的凤钗突然离髻飞出,在星幕碎片中划出朱红光轨。
张良紧随其后抛出断簪,两道流光交汇处,竟映照出函谷关外狼烟四起的幻象。
幻境中陈胜吴广的义旗猎猎作响,旗面星纹却与神秘人的袍角纹路如出一辙。
";原来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刘邦握剑的手青筋暴起,赤霄剑鸣震得地脉金液沸腾,";说的从来不是道统!";
最后的星幕轰然炸裂时,众人看到了震撼的一幕——十二尊金人虚影正镇守在中原各大龙脉节点,每尊金人胸口都嵌着墨家矩子令的印记。
而在地脉最深处,竟涌动着与神秘人同源的星辉之力。
";走!";张良突然抓住吕雉手腕,素白袍袖卷起《素书》残页,";地脉要回归原位了!";
当最后一人冲出遗迹时,朝阳恰好刺破云层。
崩塌的山体中传出编钟雅乐,那些散落的星砂在晨曦中凝成";止戈";二字。
田横突然跪倒在地,他掌心的灼痕正在消退,墨色衣袖间却隐隐浮现出与老工匠相同的鱼肠纹。
";君子看!";张耳突然指向东方。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函谷关方向的天空竟悬浮着九座青铜巨鼎虚影,鼎身铭文与赤霄剑纹交相辉映。
吕雉的占星盘发出清越鸣响,二十八宿星位终于回归正轨。
刘邦突然将赤霄剑抛向空中。
剑锋所指处,云层间隐约传来战马嘶鸣,那声音既像来自垓下战场,又似源于未央深宫。
张良若有所思地抚过怀中青铜面具,忽然发现云纹正在缓慢变化,最终凝成";萧何";二字的小篆。
";该回沛县了。";刘邦转身时,晨曦恰好照亮他侧脸的逆鳞纹,";有些酒,还是温着喝才有滋味。";
众人下山时,第一场春雨悄然降临。
雨丝穿过张良手中的青铜面具,在地面汇成蜿蜒的卦线。
田横走在最后,他怀中矩子令的裂痕间,隐约可见星光流转。
在他们身后,崩塌的遗迹深处传来编钟余韵,仿佛有三百墨者齐声吟诵兼爱非攻的古老誓言。
山河寂静,唯见一只玄鸟掠过新生的地脉,尾羽在云层间拖出星砂轨迹。
那光芒映在吕雉的凤钗上,竟与十二年后的未央宫灯影有七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