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在蚕丝铜铃间凝结成霜,张良指缝间最后一瓣野菊堪堪停驻在丝网三寸之外。
吕雉鬓边冷汗滑落,溅在青铜锁链上发出\"滋\"的轻响——那锈迹斑斑的哭脸竟伸出猩红长舌舔舐水珠。
\"坎为水,巽为风。\"张良的玉簪在岩壁刻痕间游走,卦象倒影在铜铃表面竟泛起涟漪,\"诸位跟着我的脚印,每一步须踏着晨露折射的星位。\"他玄色深衣扫过满地枯叶,那些本该腐朽的叶片突然竖起锯齿边缘,在众人靴底擦出点点火星。
张耳突然按住腰间机关弩:\"西北震位有活物气息!\"话音未落,三支淬毒弩箭破空而至,却在触及蚕丝网的刹那被蜷缩的蜈蚣铃舌咬住。
箭杆上暗纹在晨光中显形,竟是墨家叛徒独有的饕餮纹。
二十丈外的山崖上,黑衣人首领扯下蒙面黑巾,露出半张布满咒文的狰狞面孔。
他手中青铜罗盘正疯狂转动,盘面渗出暗红血珠:\"放食铁兽。\"随着骨哨凄厉长鸣,五头眼冒绿光的异兽撞断古松扑来,獠牙撕扯着沿途蚕丝,铜铃蜈蚣顿时暴长三尺。
\"是墨家禁术培育的蛊兽!\"田横强撑病体掷出矩子令,青铜令牌在空中炸开九重机关伞,却只拦住三头异兽。
张良突然扯断玉簪缨络,十二颗墨玉珠精准嵌入伞骨凹槽,伞面顿时浮现出河图洛书的光纹。
吕雉的鎏金护甲擦着蛊兽利爪划过,在丝网上割开道裂缝。
刘邦突然从崖边灌木丛钻出,满头草屑混着血迹:\"他娘的,这些蚕丝怕不是...\"话未说完竟莽撞地朝丝网吐了口带血的唾沫。
诡异的是血珠所过之处,铜铃蜈蚣如遇天敌般蜷缩成团。
三十里外的密林中,李将军玄铁重剑劈开拦路巨石,身后三百死士的锁子甲在月光下泛着蓝光。
他望着罗盘上渐弱的血色光点冷笑:\"该让这些墨家余孽见识真正的兵家杀阵了。\"
此刻山崖上的混战已到生死关头。
张耳右臂被蛊兽撕开三道血口,却仍咬牙转动机关弩的璇玑盘。
当第七头蛊兽扑向田横时,刘邦突然抓起块带青苔的石头砸向丝网:\"你们这些酸儒,没看见蚕丝都绕着苔藓长?\"
这话如惊雷炸响,张良瞳孔骤缩。
他剑指划过沾着苔藓的石壁,果然见千机引的蚕丝在此处形成个不易察觉的旋涡。\"刘季说得对!\"他挥剑削下整片岩壁苔藓抛向丝网,那些号称刀剑难断的天蚕丝竟如活物般惊惶退散。
黑衣人首领暴怒的咆哮震落山石:\"竖子安敢!\"他手中血咒符刚要掷出,却被破空而来的锄头砸中手腕——老工匠从地穴钻出,花白胡须上还沾着机关兽的齿轮油:\"墨家天工,岂容宵小篡改!\"
混乱中吕雉突然指向东方:\"那些幽冥灯...在移动!\"九盏血瞳般的灯笼正沿着骊山龙脉缓缓西移,灯笼底部垂落的符纸在月光下显露出残缺的洛书图案。
张良抹去嘴角血渍,玉簪突然指向某个被月光照亮的山坳:\"神医居所必有龙涎草,看那处荧光!\"
众人且战且退至山腰时,赵统领的援军铁骑已踏破溪涧。
王丞相的密信在混战中飘落深渊,信纸上\"骊山地脉\"四字被血浸染得模糊不清。
当最后一只蛊兽被田横的矩子令钉死在崖壁上,晨雾中忽然传来药杵捣击青铜钵的清脆声响,那韵律竟暗合众人狂跳的心脉。
山风卷起满地符纸,某张擦过刘邦脸颊的残符上,隐约可见半枚与吕雉护甲纹路相似的凤鸟图腾。
药杵声穿透薄雾,众人循着荧光转过山坳。
青石阶上苔藓泛着幽蓝光泽,每踏一步便有细碎荧光从石缝溢出,在张良玄色衣摆下游弋成阴阳鱼纹。
神医的草庐悬在断崖边,檐角青铜药炉蒸腾着紫烟,竟将扑来的三只蛊兽困在雾气凝成的八卦阵中。
\"龙涎草要配着子时露。\"白发神医头也不抬,枯竹般的手指捏着银针在月光下淬火。
针尖触及田横青紫的腕脉时,蛰伏的毒血突然化作蜈蚣形状欲逃,却被老工匠甩出的墨斗线钉死在青石板上。
刘邦刚要凑近细看,被吕雉揪着耳朵拖到药炉旁:\"莫挡了光影!\"
神医突然将银针掷向半空,十二根针悬停成北斗状。
他取下发间桃木簪轻叩药炉,炉中忽地窜出条赤红小蛇,顺着银针游走时不断蜕下蛇皮。
蜕到第七层时,蛇身已晶莹如玉,衔着片带霜的龙涎草叶钻进田横口中。
\"墨家矩子的命,阎王也收不走。\"神医袖中飞出三十六枚金针,精准刺入田横周身大穴。
金针尾部缀着的玉铃铛无风自动,奏出《清角》古调。
众人惊见田横伤口渗出的黑血在空中凝成《墨经》残章,字字迸发金光没入其眉心。
张耳突然捂住机关弩震颤的璇玑盘:\"地脉在共鸣!\"话音未落,草庐梁柱浮现出与骊山龙脉相似的光纹。
神医冷笑拂袖,药炉紫烟化作九只仙鹤衔走空中残血:\"阴阳家雕虫小技,也敢动墨家地脉?\"他掌心亮出枚刻着\"钜子\"二字的青铜印,印纹竟与田横腰间令牌严丝合缝。
寅时三刻,田横喉间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
张良敏锐地发现,随着他睫毛颤动,草庐外困着蛊兽的紫雾阵竟开始收缩。
吕雉的鎏金护甲突然泛起血色纹路,她急退两步撞翻药篓:\"当心反噬!\"
神医却大笑踏碎满地草药,浑浊双眼迸发精光:\"成了!\"但见田横胸膛突然浮现金色矩子令虚影,那些被毒血腐蚀的经络竟如春藤抽芽般重生。
老工匠激动得扯断三根胡须,机关兽残骸从包袱里爬出,咔嗒咔嗒地跳起祈福舞。
晨光刺破云层时,田横终于睁开双眼。
他指尖轻触地上未干的血迹,墨家秘文便如活物般攀上手臂。\"咸阳地宫...\"他沙哑着指向东方,众人顺着望去,京城方向的天际竟隐隐泛着青铜锈色,云层里似有千军万马的影子在厮杀。
张良拾起片被风刮来的焦叶,叶脉中渗出腥甜血珠:\"王丞相的阴阳局,终究还是动了骊山地脉。\"玉簪在掌心刻出血符,卦象却指向众人来时破除的蚕丝阵——本该消散的铜铃蜈蚣,此刻正在卦图中疯狂啃食洛书图案。
刘邦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处不知何时出现的凤鸟纹:\"老子这胎记烫得很!\"吕雉瞳孔骤缩,她的护甲纹路正与那凤鸟首尾相衔。
两人对视间,草庐梁柱突然浮现血书,正是吴广笔迹:\"地脉倾则天下劫\"。
\"回咸阳。\"田横撑着重铸的矩子令起身,令牌尖端刺入地面时,方圆十里的机关兽残骸同时嗡鸣。
张良将染血的野菊别在吕雉鬓边,花瓣竟化作青铜卦签指向京城。
远处山道上,赵统领的铁骑踏碎晨雾,铠甲缝隙里钻出的却不是活人手指。
神医往刘邦怀里塞了包药粉:\"遇见吃铜铁的怪物,就撒这个。\"药包上的墨家印记突然游出条小蛇,顺着刘邦手腕钻进吕雉的护甲纹路。
老工匠最后看了眼困在紫雾中的蛊兽,将机关图卷抛入溪涧:\"该让墨家真火重燃了。\"
残阳如血时,众人站在骊山龙脉第七个转折处。
张耳调试着新造的机关弩,弩箭上饕餮纹与凤鸟纹竟开始融合。
田横的矩子令吸收暮光后,在地面投射出咸阳城的虚影——九道黑气正从地宫方向冲天而起,与云层中的血月遥相呼应。
山风送来焦土气息,隐约夹杂着熟悉的骨哨声。
吕雉护甲上的凤鸟突然长鸣,羽翼光影直指皇城方向。
张良将玉簪折成两段,断口处涌出的不是鲜血,而是闪着星辉的墨汁。
\"该清算三百年因果了。\"田横挥动矩子令劈开拦路巨石,石缝中渗出的却不是泉水,而是泛着铜腥的黑血。
众人踏过血溪时,身后神医的草庐突然自燃,青烟在空中凝成巨大的\"非攻\"二字,又被夜风撕扯成飘向京城的战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