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就有管家来报,说顾博远来了威远大将军府,点名要见姜洛洛。
姜洛洛和叮当用过早膳后才慢条斯理来到正厅,顾博远正背着手,在厅内不停踱步。
看到姜洛洛过来,忙热情地迎了上去,“洛洛,你可算出来见我了。”
姜洛洛一脸淡然,指了指旁边的凳子,让顾博远坐下,她拿起桌上的茶盏,轻轻撇了撇浮沫。
以往每次顾博远来威远大将军府,姜洛洛都是亲自研磨茶叶,为他点茶,可惜山猪它啊终究吃不了细糠,姜洛洛眸色清冷,以后都不用了,挺好。
姜洛洛喝了一口,放下茶盏,冷声道,“顾少将军前来,所为何事?”
顾博远此前和姜洛洛相处,永远都是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情,显少有这么焦急的时候,他语气中带着几分诚恳,试图挽留道,“洛洛,我知道你还在气头上,宅子的事你说收回便收回,我不会贪你一分银子。
可洛洛你看,这京中哪个高门大户,人家不是三妻四妾的。
我如今不过是犯了个全天下儿郎都会犯的错,你就如此蛮不讲理,把已经到手的好姻缘生生折断。”
姜洛洛掀了掀眼皮,声音冷冽如寒冰,“顾少将军,你我之事已成过去,昨日我已经说得够明白了。”
顾博远霍然从椅子上起身,声音眼提高了几分,“洛洛,你可要想清楚,师父已经故去,你一个退了婚的女子,在京城中名声本就不好,以后谁还敢娶你。
昨日之事我可以大度些,不和你计较,你入了顾府的门,后宅都是你一个人说了算,诗雨常年在外地,绝不和你争抢什么,她也会敬着你这位表姐。
以后哪怕是诗雨的孩子,也要喊你一声母亲,我已经给了你这样的殊荣,你还有何不满意?”
姜洛洛闻言,恨不得从椅子上弹跳起来,使劲给顾博远两大耳刮子,普信男,去你大爷,给你脸了。
姜洛洛一记刀子眼横扫过去,字字清晰透着无法动摇的决绝,“顾少将军,你听清楚了。我姜洛洛对你,情已断,念已绝,此后你我再无牵绊。”
她声音不高,却似穿透了整个正厅,顾博远再一次从姜洛洛眼中看到了,这种淡漠的神情,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透着对他远远的疏离。
顾博远心下一冷,姜洛洛和谢逸之熟稔相处的画面,一幕幕在他脑海中闪过,除了他之外,逸王是第二个姜洛洛愿意靠近的男子。
他语调中带着一丝疲惫与不甘,“你心不再系我,那是为何人而动?逸王吗?”
姜洛洛抬眼看向顾博远,眸中一片寒凉,语气淡淡道,“你我之事缘尽于此,和旁人无关。”
顾博远心中有万般情绪闪过,苦涩开口,“无论如何,我还是要劝你一句,你和逸王才见了几次面,你了解他吗?
他的手段你是见识过的,我一个男子看了都心惊胆颤,更何况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而且他在漠北已经娶过王妃,你自己好自为之,最好不要和他扯上关系,如今师父不在,你大哥又远在外,你如果出事,以我之力也难救你。”
姜洛洛嘴角隐隐勾起一抹讥讽,救?他顾博远还真是有脸说这种话,且不说救她。
这么多年,她在顾博远身前身后忙,他在云川的衣食起居,他的仕途姜洛洛都没少操心,甚至还连带着给他买了院子,照顾了他的家人。
可结果呢?一句全天下儿郎都会犯的错,就把顾博远和姚诗雨做的那档子事轻飘飘揭过,再细细想想这么多年。
顾博远为姜洛洛做过什么,是簪过一枝花,还是送过一对耳环,没有,都没有,顾博远什么都没为姜洛洛做过。
记得,有一次在首饰铺子,姜洛洛看中一个金代香包,刚好姚诗雨也喜欢,顾博远就在一旁凉飕飕嘲讽道,人家姚女医是女官,出门办事有个小巧的香包装些东西,很顺手。
倒是姜洛洛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学无术的草包,哪里用得上香包。
最后姚诗雨说自己没带钱,是顾博远花了十五两银子,把金代香包买给了姚诗雨,当时姜洛洛心里很生气,但是她不敢在顾博远面前表露出来,她怕顾博远说她擅妒。
毕竟,姚诗雨在医术方面确实很有天赋,她是大齐国第二名女医,又是自己的表妹,让给她就让给她罢了,一个香包而已。
姜洛洛还给自己找补了很多理由,自己确实很少佩戴香包,只是碰到了恰好喜欢而已。
让着让着,最后两人勾搭到了一起,也好也好,渣男怨女,让他们互相祸害去吧,姜洛洛不是书中女子,她只是心中气恼,为真正死去的姜洛洛不平,这种渣男要多远滚多远。
再细细回味这么多天,谢逸之这个传说中的冷面判官,地狱修罗,当姜洛洛奋不顾身冲向火海时,是他一脚踢飞了火油,是他能看穿姜洛洛的假装坚强,是他能像个孩童般肆无忌惮的帮着姜洛洛在庆功宴上戳穿顾博远和姚诗雨的事。
虽然这些都是他们互为盟友,共同保护对方的举措,可这样的盟友,哪点不比顾博远强百倍,千倍。
姜洛洛修长的手指轻轻拂了拂袖口上微不可察的褶皱,似笑非笑道,“要让顾少将军失望了,不会有那么一天。”
紧接着,姜洛洛抬起纤纤素手,“叮当,送客!”
叮当哗啦一声半边剑出鞘,手指了指门口方向,“顾少将军,请吧!”
顾博远颓败的走出威远大将军府,他驻足回望,这个他来了很多次的地方,这一次的心境却尤为复杂沉重,就是姜承风死了,他都不觉有如此无力和难过。
秋日的阳光金灿灿,刚好落在那耀眼的威远大将军匾额上,以前他是不齿自己靠着女子过活,只要看到姜洛洛,就仿佛看到她高高在上,一副施舍的模样,甚至连顾少将军的名号也是姜洛洛几次三番央求姜承风得来的。
所以姜洛洛越靠近,他就越想逃离,现在好了,姜洛洛一刀斩断他们之间的牵绊,他又觉得心绪复杂,极度沉重。
顾博远本以为,姜承风死后,自己就能理所应当的接管飞羽军,官袍加身,仕途恒昌,可是姜洛洛离开了,她带着他的仕途鸿运,远离了他,往后的一切,他都不再可能那么轻而易举的得到。
月色如水,洒落在逸王府的庭院之间,书房内光影绰绰,暗几上沉香袅袅,那玄色身影如松柏一般挺拔笔直,正在认真处理公务。
墨阳抱拳禀报,“王爷,顾博远今日去了威远大将军府。”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墨阳一口气也不敢歇,紧接着说,“顾博远说您是个杀人狂魔,怕姜小姐和您走太近会引火烧身,
姜小姐说不会有那么一天,还把顾博远给赶了出去。”
谢逸之手下毛笔顿了顿,心中雀跃不已,面上却半分不显,声音一如往常,平淡如水,“好,办得不错,继续盯着,如果顾博远去威远大将军府找麻烦迅速来报。”
墨阳听出自家主子声音虽平淡,但终是有一丝丝喜悦,他长长舒了一口气,“是,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