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王朝主要实行世兵制,世兵制的核心特征在于:兵民分离,兵卒单独立户,与普通民户分离。
兵户身份世代沿袭,地位卑贱,毫无人身自由可言,未经放免,其兵户身份便无法改变。
待众人将饭食吃得一干二净后,林峰把他们召集到河滩上,提着灯笼照着自己的脸,笑着开口道:
“都给我认清楚了,当官的不喝兵血还要倒贴钱的,就是我!不喝你们兵血,是因为你们的血太臭,老子喝了闹肚子!”
此言一出,底下顿时传来一阵笑声。林峰心中暗喜,还不错,能笑就说明人还没被折腾得麻木不仁,这样的人,只要给点希望,还是有救的。
然而,还没等林峰脸上的笑容消散,下面就有人让他笑不出来了。
只见一个手长腿长的军卒分开人群,走上前来,抱拳行礼道:
“将主,您说不喝兵血,小的代弟兄们感激不尽,今后定当听从将主调遣,绝不敢有违。只是有一事,小的必须当面说清楚,我们的钱粮微薄得很,若只是勉强糊口,还能混个温饱,可卑职家中还有家眷,好多弟兄也是如此,男女老少加起来不下五千之众。
卑职斗胆问问将主,能不能连他们的饭食也一并管了?不求顿顿都像今日的饭食,只要饿不死,我等便感激涕零。到时候只要将主一声令下,哪怕是刀山火海,卑职也敢闯一闯。”
这军卒说完,底下顿时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紧紧盯着林峰的脸。
林峰也陷入了沉默,他万万没想到,养二千五百名军卒,竟然还要养活五千多家属。
他深知杂兵平日里干的不过是筑城、修路、运输等杂役,说白了,就是大乾朝豢养的一群苦力。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些苦力背后还有家属需要供养,如此一来,麻烦可就大了。
那手长腿长的军卒见林峰半晌不说话,神情不禁有些黯然。他心想,将主不喝兵血,已然是难得的好人了,自己的要求确实有些过分。失望之下,他便准备退回去。
就在这时,林峰忽然开口道:“给我一点时间,我初来乍到,对营里的事情还不太了解。现在拍着胸脯给你们承诺,你们也未必会信。我们既然为朝廷卖命,朝廷定然不会只给我们那点酱菜钱和口粮。
使君既然要用我,就必须给我点好处。等到明日见到使君,我大致就知道该怎么做了。几千人的吃饭问题,虽然困难,但也没到人力无法解决的地步。你们今晚选出十几个能办事的,把大家的想法集中一下,明天晚上我们再商量。”
那长手长腿的军士惊愕地看着林峰,小声说道:“长官们都在那边树林里,将主不和他们商议一下?”
林峰嘿嘿一笑,道:“这事不用你们操心,今晚都把自己收拾干净,全部去洗澡。我最讨厌虱子在脸上爬来爬去的,明天把自己弄清爽一些,我也好向使君大人要好处。老子既然是益州步军十八师的师帅,那十八师的事情,别人的意见就不用问。”
安排完这些事情,林峰便回自己的帐篷睡觉去了。
而狗子和熊大却被那些军卒拉去闲聊,毕竟他们也想多了解了解自己的新任长官。
刘十则当仁不让地抱着刀子,站在林峰的帐篷前当起了守卫。
这一夜,对这些杂兵来说格外漫长。他们下到江里洗了澡,忙活了一整夜,才把身上的虱子清理干净。
他们听了狗子和熊大的讲述后,每个人心中都燃起了一团炽热的火焰。
在这灾荒肆虐的年月里,还有什么比寻得一位富裕且慷慨的将主作为依靠更为紧要的事呢?
天色渐亮,当刘十为林峰穿戴盔甲时,林峰心中的悲愤简直无法言表。
这套通过贿赂才得来的鱼鳞甲,竟是残破不堪,屁股和后背处都缺失了一大块。站在江边,林峰能清晰地感受到江风透过破洞,让屁股一片冰凉。
全军列成方阵,等候刺史谯孟驾临。
然而,十八师的那些军官却觉得此举太蠢,蜀都上午的烈日酷热难耐,他们嘻嘻哈哈,全然没把林峰这个小上官放在眼里。
在他们眼中,步军十八师不过是用来干苦力的,这位小上官根本不明白,还妄想着有朝一日能上阵杀敌。
不仅林峰手下的军官站在树荫里指指点点,步军其他营地的人也都在看笑话。
但林峰纹丝不动,身边站立的狗子和熊大也岿然不动,他们深知自家的公子向来不做无用之事。
所以,身后的刘十也不动,十几个明显比其他军卒雄壮的大汉同样不动。最终,全营齐装满员的二千五百名军卒,竟无一人敢妄动,甚至连说话的声音都没有。
太阳渐渐升高,大地愈发燥热。除了林峰汗流浃背之外,其他人仿佛都不会流汗了,甚至可以说是不敢流汗。
谯孟坐在烈日下的一张虎皮椅子上,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拧出水来。被砍下的新鲜人头堆在河堤上,引得无数苍蝇嗡嗡乱飞。
林峰麾下的士卒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面那人的后脑勺,林峰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后脑勺都快被大家的目光聚焦地着火了。
每听到一声鞭子抽在肉上的声音,他的脸颊就不由自主地抽搐一下。
木头架子上挂着几十个一丝不挂的人,行刑手的鞭子每响一下,就有一声凄厉的惨叫传来。
已经抽了快一炷香的时间,谯孟却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
这分明就是下马威!
林峰对此早有预料。
谯孟冲着林峰招招手,示意他过去。林峰小跑着来到谯孟面前,抱拳施礼,等候上官训话,礼仪之周到,丝毫不比常年待在军伍里的人差。
谯孟眯缝着眼睛,皮笑肉不笑地问道:“你对老夫的做法可有异议?”
“没有,使君英明果敢,卑职早有耳闻!”林峰回答得极为妥帖。
“哼!军队,不管是战兵还是杂兵,都是要为国征战的,我的手下容不得蝇营狗苟之辈。”谯孟说道。
林峰依旧谦逊地聆听着谯孟的训话。
“大乾如今烽烟处处,我等臣子自当以死相报。既然陛下要我治理益州,本官自然要还陛下一方乐土!”
“你托刘凼转告老夫的话,老夫听进去了。竖子虽然骄狂,但言辞凿凿,让老夫无言以对。既然听进去了,那就实行。主意是你出的,那就由你来执行。你是聪明人,杀威棒的棍子没打到你的屁股上,老夫极为不痛快。
既然你的十八师装齐满员,那就由你去负责把江里的石头捞出来。本官会在放最后一次灌溉用水之后就落闸,你有十天的准备时间。
有人会把另外一面的江面刨开,到时鱼嘴的江底就会露出来。小子,只要你干好这件差事,本官为你庆功,会为你向陛下求一个出身!你还有什么要求需要老夫帮你。”
“皇帝不差饿兵!”林峰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谯孟点点头,对林峰说道:“这次抄没家产所得,尽数归你十八师。为了不使你难做,十八师屯驻都江堰,会有人给你划分田土供你十八师屯田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