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说着,李纨随后便将贾蓉定亲之事告诉了众人。
贾母听闻,先是微微一怔,随即脸上绽开了欣慰的笑容,连声道:“蓉小子定亲了?好好好!”
“蓉哥儿也到了成家的年纪,等成了家,往后便能收收性子,挑起些担子了。”
说着,贾母眼中满是期许,抬手轻轻拍了拍扶手,她这般年纪的人最喜的便是看到子孙满堂了。
王熙凤凑上前去,眉飞色舞地说道:“这可是个大喜事。”
“老祖宗,等那边定下日子,可得好好操办操办,让这喜事办得热热闹闹、风风光光的。”
贾母微微点了点头,回忆起了什么,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怅然。
贾敬生下来时她还在荣国府做当家太太,当时也随贾代善去东边看过他。
没想到世事变迁,一晃几十年过去了,如今贾蓉都要定亲娶妻了,贾家上一辈的人中如今只剩下她了。
贾母轻声叹了口气说道:“自从你敬大伯出家后,我就再没去过东府了,这两年往那边走动的少了一些。”
“逢年过节的也都是珍哥和他媳妇来这边请安,我这把老骨头,也着实有些想念那边的园子了。”
王夫人手上捻着佛珠,动作不疾不徐,轻声说道:
“女眷们出门总归是要多些规矩和讲究,不似外头爷们那般方便,说去就去,抬脚就能走,咱们次数自然是少些。”
王熙凤拨弄着指甲,勾起嘴角笑着说道:“可不是嘛,到底是男人家,行事总归是要放开些。”
“如今这世道,应酬场上的事儿,咱们妇道人家懂些皮毛也就罢了,管多了反倒惹人嫌。”
贾家两府同根同源,又只紧临着一条大街,平日里族中子弟来往更是频繁,背后利益纠葛、人情世故又岂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
见到贾母提起从前,也微微有些感伤,王熙凤又故意玩笑道:
“大老爷原是喜好养静的,既然是修炼,想必也是成了,如今也算得是神仙了,老祖宗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再者说,如今宝玉和妹妹们也大了,也不必再拘在府里了,老祖宗也不必挂怀,大不了以后多走动便是了。”
“难不成珍哥他们还能因为老祖宗未去看他们就生出什么嫌隙了不成?”
王熙凤一番话把贾母逗得哈哈大笑,用力点了点头道:
“既如此便一起去趟东府,这次倒真是个难得的机会,既能去听听戏,又能看看珍哥媳妇。”
说到这儿,她目光慈爱地扫过三春姐妹道:“明儿你们姐妹几个也跟着一起去,好好热闹热闹。”
“平日里你们也都闷在府里,也该出去散散心了。”
迎春和探春也笑着应允了,惜春也跟着点了点头。
她虽是在东府出生的,但很小就过来住了,贾珍对这个妹妹又很少过问,因此惜春对那边也没多少印象。
……
翌日清晨。
“二爷,您昨日刚回来,今天这么早便要出门?”
晴雯只穿着桃红夹衫小衣,一边替贾瑛整理衣衫,一边闷闷不乐道。
昨日她送完名帖回来后,贾瑛便一直待在书房,也不知道他独自一人在忙些什么,甚至晚上都没让她守在外边服侍就直接在书房睡了。
今儿又是起了个大早,一副急匆匆要出门的样子。
贾瑛立在铜镜面前,伸展着双手,任由晴雯摆弄着衣衫,无奈地笑了笑,开口解释道:
“今儿确实推脱不得,昨日不就是让你送的信,怎么这就忘了?”
晴雯嘴巴一撇说道:“谁家拜访人这么早,还不知昨儿夜里又是几时才歇下的。”
“再忙那也不能连轴转啊,二爷您也得顾着自己的身子不是。”
她手上的动作不停,仔细地抚平贾瑛衣衫上的褶皱,又拿起一旁的束带,利落地替他系好。
“自然是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办,我出去后,你们几个就给我乖乖待在院子里。”
“实在闲的无聊去找银蝶打叶子牌去,晚上我就回来了,不会出什么事的。”贾瑛微微打了一个哈欠说道。
还得是自己院子里睡的舒坦,在外边哪里比得上家里,自己想干啥就干啥,就连穿个衣服还有俏丫头在身边伺候着。
这边碧萧端着一盆温水进来,水温恰到好处,又回身取来洁净的巾帕和洗漱用物。
漱口在贾府中极为常见,众人在饭后、晨起、睡前都会漱口,用的多是清水,讲究的则用一些茶水。
贾瑛在洗漱时还会用到牙粉,牙粉的原料多为一些中草药,像麝香、沉香、寒水石等,具有简单的清洁消炎等功效。
清洗一番后,贾瑛又接过茶水,轻抿一口漱了漱口,吐在茶盏里,只觉得气爽神清。
晴雯接过巾帕,在水中浸了浸轻轻拧干,而后小心翼翼地替贾瑛擦拭面庞说道:“对了,二爷,珍大爷昨个夜里才回府上。”
“好像外边喝醉了酒,去了太太院子里一趟,然后不知道因为什么又把小蓉大爷给打了一顿,您要不要去见一下?”
晴雯想起昨晚的事情,小声地告诉贾瑛,又补充道:“银蝶昨晚告诉我的,具体情况也不清楚。”
贾瑛一向不让几个丫头掺和外边贾珍父子的事,只要她们把自己院子里的事情管好就行。
云水轩又离前边甚远,倒是与宁府隔绝开了一般,贾瑛听了后,微微皱了皱眉头但没说什么。
他其实内心颇为同情贾蓉的遭遇,扪心自问,要是让他换到贾蓉的位置上只怕也是受不了。
贾珍动辄对贾蓉又打又骂,有时候都没有一个具体的缘由,根本不分青红皂白,早些年还只是动动口,现在都直接上手了。
荣宁两府向来是宁府居长,老太太虽说地位尊崇,但心思也主要放在荣府上面。
平日里也只管在膝下怡儿弄孙,很少管外边的事。
贾珍一个人住在这偌大的宁国府上胡作非为,加上他还是一族之长,平日里他想做些什么,根本没人能管的了他。
害的贾蓉对他爹是愈发的畏惧,这种畏惧已经深入骨髓,让贾蓉在贾珍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
平日里但凡贾珍的眼神扫过来,贾蓉便立刻垂下头,手脚都不知该如何安放。
只是事极必反,这两人本就一个比一个浑,这般下去若是把贾蓉逼急了,再惹出什么名堂来,宁府的名声怕是要彻底毁了。
贾瑛虽然对此十分厌恶,但暂时还没有什么法子来应对,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他摇了摇头回道:“等我回来再说吧。”
洗漱完毕后,因为今天要外出办事,所以贾瑛让晴雯替自己换了一身劲装冠带。
先是穿了一身石青色箭袖长袍,接着又将后边头发扎了起来,露出额头来,显得干净利落。
又齐眉勒上一条描金抹额,蹬着云头快靴,穿戴整齐后,贾瑛站在那面雕花铜镜面前,仔细打量着镜中的自己。
只见镜中少年身姿挺拔,宛如苍松。
眉宇间英气逼人,透着一股蓬勃朝气,让贾瑛顿时升起一种傲然博大的畅意。
他对自己这副扮相颇为满意,毕竟今天要见的是武进伯,老爷子当年可是从沙场上厮杀出来的,自己总不能一副文弱书生样子。
见到此状,一旁晴雯的心跳也陡然加快,手上动作也微微一顿。
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装作若无其事地蹲下替贾瑛整理着靴面。
冷不防贾瑛突然低头对她脖子轻轻一嗅,晴雯顿时红云满面,脖颈处似乎都有些湿润。
她红着耳根子“呸”的轻啐了一口,忙从里间跑了出去。
跑什么,又不是没亲过,贾瑛心中直嘀咕,无奈地摇了摇头,又整理了一下物品,见彻底收拾妥当了,贾瑛这才慢悠悠地移步到外边。
云蓝和碧萧两人早就在桌上预备好了甜粥小菜,旁边还有几样新鲜茶果摆在碟子上。
贾瑛向来是甜党,一直对甜食毫无抵抗力,所以即使是早上的吃的粥也是用枣儿熬的粳米粥。
他匆匆吃了几口,又嘱托了三人一番,便起身出门了。
云水轩靠着西边,贾瑛也通常从侧边角门进出,他一般没有什么要事也不会特地绕到前院。
外边长生已经雇好了马车提前在等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