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昭帝微微眯起眼睛,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至于今天沙彦桢所犯的事情,可大可小,处理的程度全看永昭帝的心思如何了。
太子陈柏几年前就病逝了,詹事府里面也早就搬空了,一座空宅被烧了也就烧了,永昭帝虽然心有悲恸但让他为此抄家杀人那也是不可能的。
除了几名太子詹事到时候会在朝会上状告一番,其余人都巴不得离这件事远远的。
这些人害怕的是担心永昭帝会拿此事在储君之位上大做文章,那时候牵连的人可就不只沙彦桢一人了。
沙崇虎这次这么老实想必也是有此考虑,好在永昭帝并没有选择大动干戈,赵国府也已经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了。
沙彦桢被打断了腿,老老实实在家禁闭思过一年,沙崇虎暂时卸任雄武营指挥一职,只留一个左军都督的头衔,归家养病去了。
挫了崇熙一脉的锐气,又提拎了一番沙家,这样的处理结果可以说是让永昭帝很满意了。
“听说济王已经回京了?”
戴全点了点头,将得到的消息如实交代道:
“济王进了京城后按规制先去宗人府报备过后,又受到了成国公在府上的设宴款待,宴会结束后便回济王府了,并没有其他动静。”
戴全想了想又补充道:“本来这次赵国公也是在宴会上的,不成想出了这岔子事情。”
永昭帝若有所思道:“嗯,母后既然思念孙儿,想必心里也是牵挂的紧,让济王明日一早就进宫陪陪母后,朕这边就不见他了。”
他沉吟了一会,接着吩咐道:“忠顺王的生辰也没几天了,让你手底下的人多注意一下济王府,别出了什么岔子。”
“尤其是和南宫那边,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传过来,今天的事情过后他们多少也会老实一点。”
“奴才记下了。”
国朝当今的姜太后并不是永昭帝的亲生母亲,姜太后原本生有两儿一女,长女便是如今的德昭长公主,后嫁与平凉侯卫家不提。
所育长子尚未长成便已夭折,次子排行第三,成年后出宫开府建衙,被敕封为景王。
后景王因结党营私,黜逆谋反事情败露,被先帝以“不遵祖德,不守朕训”的名义赐死。
下面便轮到崇熙帝和永昭帝二人了,两人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两人的母亲孙太妃如今早已不在人世。
其余还有几位先帝嫔妃所出的兄弟,但也早早离京就封去了。
因此宫里此刻只剩下几名还没成年的公主,后宫之中便属姜太后身份最为尊贵。
永昭帝接着翻看起刚刚那本呈状,突然扬起了嘴角,悠悠开口问道:“戴全,沙彦桢亲口承认这火是他放的?”
戴全一脸疑惑道:“陛下,赵国公已经将所有事情都认下来了,自然就是他干的,而且街上的百姓都看到了这一幕,难不成还有别人?”
永昭帝摇了摇头:“你错了,既然是小辈之间血气争斗,沙彦桢人多势众又将他们几人堵住了,直接将他们痛打一顿不是来的更解气,何苦要放一把火?”
“陛下这么一说确实是有些奇怪。”
“我且问你,那几家被沙彦桢追进宅子里面的小辈事后怎么样了?”
戴全忙凝神想了想,仔细说道:“那几家小辈被沙彦桢追得慌不择路逃进宅子。”
“据裘大人所说,他们趁着火势未起从詹事府另一边砸开大门,恰巧被前来灭火的五城兵马司官兵所救,侥幸逃得了一条性命。”
“其中一人吸入过多浓烟,当场昏厥过去,另有三人身上也有不同程度的轻微烧伤,如今已经都回府去了。”
戴权小心翼翼地揣测道:“陛下的意思是……”
听到此话,永昭帝毫不犹豫地断言道:“沙彦桢这个蠢蛋被人下套了,而且就是他们其中之一。”
“哪有这么凑巧的事,整个东城那么大,偏偏就一头撞进了标儿詹事府旁边的宅子,火势还起的这么快。”
“朕猜测沙崇虎也知道他儿子白白吃了个大亏,可他没办法说清楚,也不敢将事情闹大了,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面吞。”
戴全缓缓点了点头:“陛下言之有理,那应该就是平原侯家的公子了。”
“他和沙彦桢向来不对头,这次事情主要也是他们两人先在酒楼挑起来的,故意下个套给沙彦桢倒也说得通。”
永昭帝听闻,将呈状扔到一边,不禁冷哼一声:
“平原侯家的要是有这个脑子,前年两人还会在皇城门口那般毫无顾忌地大打出手吗?
“其他几人虽然没那么鲁莽,但也没有放火烧街的胆子,反而呈状里那个最不起眼的贾家子弟才是我关注的。”
永昭帝轻笑道:“上面写着这个贾瑛还是裴之宜的学生?怪不得沙彦桢也不认识他。”
“陛下说的不错,这个贾瑛是宁国府的子弟,以前一直是跟着裴大人在府上读书。”
“听说也颇有才名,尤其诗赋写的极好,只不过此人不爱争耀,平日里深居简出,但朝中好几位相公也在裴府上见过的。”
永昭帝并没有表露出什么惊奇,面色淡淡回应道:
“诗赋写的好有什么用,难不成朕治理天下靠这些诗词书画,内阁的相公们又有几人是靠诗赋成为宰辅的?且看他将来科试如何。”
戴全笑着道:“说起来陛下倒是猜错了,这个贾瑛似乎并不准备走科道一途,反而对武事颇有兴趣。”
“听说这次还报名了京卫武学,还是裴大人亲自给兵部写的荐书,准备参加面向民间的武试选拔。”
哦?
听到这个,永昭帝顿时双眼一亮:“这个贾瑛今年多大?京中的那一百个名额没有给宁国府吗?”
他一力在朝中推行京武,可大多数武勋似乎对此并不重视,根本没有几家主动把子弟送过来,即使送来也都是些旁支庶子。
没想到还有人为了入学不惜去参加民间的武试,这倒是让永昭帝颇为赞叹:“没想到贾家还有这般有血性的子弟?”
戴全赶忙将情况一五一十说了:“陛下,这个贾瑛今年刚满十二,是贾敬的庶子,按兵部的规制不符合京中应袭子弟的标准。”
“至于宁国府的袭爵人贾蓉则在国子监里,所以贾瑛想入京武只能参加武试。”
永昭帝显然也知道国子监的成分,颇为不屑道:
“国子监那群尸位素餐的家伙,拿着朝廷的俸禄,何曾教出过一个能臣?那宁国府也是昏庸无能的,只会拖累有志的后辈子弟。”
“至于贾敬……”
“陛下,贾敬已经出家修道将近十年了,如今正在京外的玄真观里修行。”
永昭帝似乎想起了什么,没有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陛下如果怀疑贾瑛,不如让赵大人带锦衣卫再去詹事府彻查一下?”
永昭帝摇了摇头:“查这个做什么,朕只要心里清楚就可以了,至于这个贾瑛你先替朕看着。”
“詹事府的事情就到此为止,所有责任全部算在他沙家头上,让顺天府和兵马司尽快给朕结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