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上清宫。
八位紫袍真人围坐在三清殿内。
其中三位,授上清大洞经箓,位比天师,乃是老天师同辈师弟。
此时,现任天师张道之,正站在众人身前,并将下山打算说出。
众人先是惊愕,而后强行憋笑,更甚者,刻意摆出一副恋恋不舍的表情,
“师侄儿,你刚继任天师,理当以修行为重,这山,是非下不可吗?”
“我是看着师侄儿长大的,如今师侄儿要下山去,师叔这心里,还真是有些...难...咳咳...难受。”
“师弟,师兄舍不得你下山啊。”
“...”
要不是张道之还站在他们身前,约莫这会儿,他们均已笑出声来。
见他们憋得实在难受,张道之颇有不忍,
“既然三位师叔与诸位师兄都不愿我下山,那便留...”
话还未说完,孩童模样的二师叔玄虚子忽的站起身来,
“师侄儿,你如今身为天师,岂可出尔反尔?”
兴许是察觉到自己表现得太过激动,为掩饰尴尬,又故作咳嗽两声,道:
“师叔定是不愿你下山去的,但朝中多番催促,师侄儿你又执意下山,师叔也不好强留你了。”
此话一出,其余几位道门高人,也纷纷附和起来,生怕张道之改了主意,
“师叔所言极是,身为天师,自当要身体力行,说到做到。”
“虽是舍不得师弟,但奈何师弟心意已决,还望师弟...早早下山去吧!”
“师弟此行,定要珍重!”
“师侄儿,师叔腿坐麻了,就不送你了,早去早...早去,不必急着回来,多看看山下世界,有利你修行。”
“...”
听到众人所言,张道之莞尔一笑,
“三位师叔,还有诸位师兄,你们误会了,这山,我是一定要下的。”
听到这里,众人长吁一口气,像是压在心口的巨石落地,无比轻松。
然而,紧接着,众人却又面色一紧,只听张道长缓缓开口道:
“此番下山,山高路远,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到三位师叔与几位师兄。”
“不如...你们给我留下些物件?待我下了山去,想念师叔与师兄们时,可以将那些物件翻来看看,全当睹物思人了。”
众人嘴角忍不住一抽搐。
睹物思人?
你信吗?
忽而。
方才言说己身腿脚不好的那位玄灵子师叔见张道之嘴角微微上扬,不由得心中更紧,猛地站起身,
“不好!我的宝箓!”
说罢,竟似壮年一般,腿脚便利,迅速离开上清宫,返回自个儿住处。
余者更是惶恐不安,像是见到什么了不得的魔物,
“师侄儿,师叔好不容易返璞归真,修的一身返老还童的本事,正需‘剑阵’压运,实在给不得你啊。”
“师弟,师兄我这儿真没什么法宝了,前些日子,用心头精血画了几道紫霄神雷符,原是要在鬼门大开日用以镇压酆都鬼物,若是师弟不嫌弃,尽管拿去,只要饶了为兄,可好?”
“师弟,看在你我朝夕相处十年的份上,你让为兄先去撒个尿,此乃供奉祖师圣地,师兄实在不敢撒...撒野。”
“...”
张道之眉头深皱,“师叔,师兄,你们就是这样想我?你们辛苦炼制的符箓法宝,我怎好索取?”
一听这话,几人顿时纳闷,难道眼前这个有着‘师门败类’、‘龙虎山魔头’等诸多称号的现任天师,改性子了?
嘶,还真有点儿不太适应。
然而,刚等他们面色一松,欲说些什么,耳旁又传来张道之的声音,
“干脆这样,师叔与师兄们对外就说,那些法宝,是自愿予我,并非由我强取,如何?”
“毕竟我现在也是天师,一言一行,都事关师门声誉,传出去,怕名声不太好。”
名声?
**的!
逼得出家人都爆粗口了。
你还知道什么是名声?
祖师爷在上,望您百忙之中睁开眼瞧一瞧吧!
自收了这师门败类入龙虎山,我天师府,哪还有道门魁首的声誉可言?
两年前,全真道友上山论道比试术法,原本是促进两派年轻弟子增进修为的好事。
可张道之呢?却怕打不过对手,竟在前一夜悄悄下黑手,将全真道友给活埋了!
还有三年前,茅山、武当、全真等几大派弟子联合除妖,人家弟子带的都是斩妖除魔的法宝。
可这厮却好,带的法宝竟都与逃命护身有关,美其名曰叫什么趋吉避凶?
趋什么吉?避什么凶?他还需要趋吉避凶?
他是真不知道自己有多强吗?
他为什么能当上天师,他心里当真就没点儿逼数吗?
明明强的可怕,却一直以为自己是个菜逼?
他是故意的吧?故意要搞我等勤勤恳恳修道多年的心态?
**的,和这个妖孽在一起,道心没崩都算是祖师爷庇佑了!
...
张道之猜不到他们的内心活动,也懒得猜,总之...
“若是师叔与师兄们不自愿赠予我一些法宝,那我便不下山了,就在这山上陪着你们,相信有我在的龙虎山,也能为师叔与师兄们平添几分趣味。”
话音刚落。
众人似是想到了什么,心中忍不住生起一阵恶寒。
玄虚子忍无可忍,狠狠呵斥道:
“你刚上山时,将师门养了百年的仙禽宰杀做成什么烧烤,那可是百年仙禽啊!再过个几百年,都能当护山灵兽了,就那么被你宰了!你管这叫趣味?”
张道之表示很冤枉,“明明是那仙禽口吐人言,说它将命不久矣,见我天生根骨不凡,又是师父的关门弟子,遂让我宰杀,食其肉,增进修为,再说,剩下的肉,您也吃了啊,您当时还说真香,合着您都忘了?”
“够了!即使如你所言,可供奉真武大帝的殿宇因何失火?”
“那是意外,烤肉时没把控好火候。”
“还有你四师叔,他对你的好,不用多说了吧?你为何将你四师叔胡子剪了?那是我师弟留了一辈子的胡子!可怜我那四师弟,临终前仍对此挂怀!”
“那胡子是四师叔让弟子剪的,四师叔说,他因伤无法为弟子炼制法宝,遂让弟子将胡子剪下做个拂尘,可那拂尘却被我师父收了起来,直到羽化前才给我。四师叔当然要对此念念不忘!”
“我再问你,我日夜采集的灵露,本要炼制几坛美酒,却被你糟蹋的一干二净,却是为何?”
“二师叔,天可怜见,是师父他老人家说,您有暗疾,不得过多饮酒,否则有碍修行,师侄儿担心您的身体,才偷偷将那些灵露饮尽,不然,您以为师侄儿爱喝那些灵露?”
“灵露好喝吗?”
“还行,有点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