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了指周小小，语气缓和了一些：“这是周小小，咱们村里的娃，以后到咱们班来学习。”
“还有，这位是阿岚姑娘，以后要来咱学校帮教几天，哪天教书了，你们可得配合！”
孩子们懵懂地应了一声，各自坐回座位，只有一个孩子突然猛地站了起来。
他圆脸扁鼻，眉梢野气冲冲，正是村里颇出名的“牛脾气”——王三强。
他斜着眼，目光直接戳向周小小，嗤笑道：“她也能来上学？这不是那个放火烧人还偷东西的坏丫头吗？这种人跟我们坐一块，谁受得了？！”
教室里顿时沸腾了。
“放火？真的假的？”
“偷窝窝头不算大事吧？可放火，听起来真吓人……”
“我听我娘说过，他们家里还藏个狐狸精！”
一个孩子迟疑着接了话，一时之间，质疑的嘀咕声此起彼伏。
周小小刚刚鼓起来的勇气瞬间崩塌，小脸唰地白了，下意识往周晓身后缩了一步，眼眶含着水光。
周晓的脸阴沉得很，但他没急着开口。
林校长眼神骤然一冷，狠狠瞪了王三强一眼，声音拔高：“王三强！谁教你这么没大没小？！”
“你就能确定你说的都是真话？睁眼瞎编，不怕闪了舌头吗？”
王三强昂着脖子嘴硬：“可我听大家说的，大家都说怎么可能是假的！”
“大家都说的就能代表是真的吗了？那每个人说的话就是圣旨了！”
林校长猛拍了一下讲桌，震得围着的孩子一个个缩了脖子，甚至连最远角落的点心屑都颤了两下。
“闭嘴！周小小从今天开始就是咱班的学生，你再多嘴一句，不但罚抄书，还跟你娘一块请到学校谈话！看我会不会管！”
王三强被训得哑口无言，虽然不情愿，但终究不敢再多一句，磨蹭着小声嘟囔了句：“我以后不提了……”
林校长这才收回目光，转身笑着对周小小说道：“小小，你放心，咱们学校是讲理的地方。”
“坐第四排，那里是最宽敞的位置，方便学习。”
周晓摸了摸女儿的脑袋，低声宽慰：“去吧，谁嘴欠就记住，别信。咱堂堂正正做人，不怕谁挑毛病。”
周小小慢慢吸了口气，点点头，迈开小步子走到第四排，坐下时腰背挺得直直的。
林校长转向教室另一侧，朝站在旁边略显拘谨的阿岚笑着说道。
“阿岚姑娘，咱们学校简陋些，还请多多包涵。”
“这几天你就先旁听一下，有问题随时和我说。”
“要是感觉可以胜任，我们再安排你正式授课，如何？”
阿岚连忙双手攥住衣角，有些紧张地开口：“校长您客气了，我什么都不懂，还要学习，能有机会试试，我已经很感激了。”
林校长点点头，指了指后排靠墙的位置：“那你暂时坐那边吧，安静一些。”
“需要什么，我会喊你。”
“好，我明白了。”阿岚轻轻答道，脸颊上透出害羞的红晕，微微鞠了一躬，然后小心翼翼地走到指定的位置坐下。
她刚落座，便低垂着眼，悄悄打量起教室里那些稚气未脱的孩子们，心中隐隐有些激动。
但是转念一想到，学校里孩子们说的“狐狸精”有可能是她，就感觉害怕。
周晓目送着周小小挪步坐到座位上，又瞥了一眼安静坐在角落里的阿岚，确认一切暂时没有异样后，这才转身朝林校长点了点头。
“林校长，我有几句话想和您聊。”
周晓低声开口，声音不大，但透着股沉稳意味。
林校长挑了挑眉，片刻后点头：“行，咱出去谈。”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教室，留下孩子们还在小声交头接耳，林校长特意带上了门，隐隐还能听见王三强低低的嘀咕。
“什么呀，不就是多一个同学嘛，弄得阵仗这么大……”
门刚关上，周晓就板着脸转向林校长，倒也没绕弯子，开门见山地说道。
“林校长，小小这孩子，从今天起，麻烦您多看顾了。”
他说这话时，语气不急不缓，可眼睛却牢牢盯住林校长，眉宇间的几分硬气让他的话增添了一层深意。
林校长有些愣神，又立刻笑了：“周晓，你这就见外了！”
“咱黑沟子村不比城里，孩子们能念书的本来就不多，我这些年可不敢掉链子啊！”
“咱学校不管是谁家的孩子，都得讲理公道。谁欺负谁，该罚就罚，该批评就批评。我绝不是护短的人！”
“更何况，”他似笑非笑地往教室里指了指。
“你那闺女，可不比旁人差。瞧她刚才站出来的样子，叫坚强，这点我喜欢。”
周晓也不是个绕弯子的人，他把林校长的保证听进心里，可话锋一转，神色却变得更加直接。
“林校长，咱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小小以前跟她娘亲去世那事儿，都招了些闲话，每次我听着也难受。”
“是，是！有些事嘴长在别人身上，咱管不了；但要真是有人欺负到这娃头上，我这个当爹的，可不一定都是讲道理的。”
“当然，我信得过您。”
周晓的语气微微一松，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希望您别让我有机会跟人摊什么‘理不理’的场面。”
林校长一开始脸色还有些吊着，听到最后，反倒放声笑了起来。
“周晓，行啊你，这话铿锵有力，我喜欢！”
他收起了开玩笑的语调，语气也多了些郑重。
“放心吧，这里是学校，我林长生在这一天，就绝对不让谁踩了规矩！”
“你的闺女是学生，这点跟大家没两样，咱们按规矩来就成。谁是非不分，轮不到你找，我先剥下一层皮！”
周晓听他说得真切，点了点头，自然话不多说，意思已经表达清楚。
他目光扫了眼教学楼的方向，又说道：“小小要是能在学校吃顿中午饭就最好了，省得家里人来回折腾。”
“中午饭安排好了，这事简单。”
林校长拍了拍手，不耐烦挥了挥袖子，“下午下学没变，六点你来接就是，小孩小，别早晚挨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