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娘见了她,满脸堆笑,咯吱窝下还夹着两匹布,瞧着那样是下了血本,冬穗大概猜出了她的意图,假意问她,“大娘怎么今日有空,这段时日怎么不见往家里坐坐?”
她尴尬的笑了笑,侧身进门,冬穗将门大敞着,就邀他她在院子里的桌子旁坐下说话,她顿了顿,满脸的不好意思,“原本这种事应当找一个媒婆来说的,可你瞧,与其让媒婆挣了,还不如将钱给你.......我家老爷看你孤身一人,也没个男人照应,让我来做媒,将你娶回去做二房.......”
冬穗噗嗤一下笑了出来,“那请问进门我该住哪里?是住你家鸡窝还是和您女儿一起挤着?”
“如果可以,你可以继续住这里.......”
“这里每个月的赁金是一吊钱,往多了说就是一两银子,王秀才他在衙门的俸禄是多少?二两银子?他能养得起这个院子?”
“这不是还有你么?”
冬穗更是笑得直不起腰,立时站起来,变了脸,叉着腰,指着她的面骂:“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等不要脸的!一把年纪够当我爹了,还敢来说我,也不撒泡尿照照他那个样子,我今日盯定要买个锣,敲锣打鼓的去衙门问问,也让街坊邻居来瞧瞧王秀才的为人!”
王大娘被她这个样子吓了一跳,本以为她一个孤身女子遇到这样的事会开心,至少有些依靠,她是没听见外面的人是怎么说她的,一看就是残花败柳,丈夫能看上她就该感恩戴德。
她还没反驳,外面就传来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还不出来,脸都被你丢尽了.......”
冬穗听着王秀才的声音,几步纵出门去,指着他骂,“你也知道丢脸啊?藏起你那龌龊的心思,姑奶奶可不是你能惹的.......”
王大娘听她骂的难听,又不敢逆了丈夫,忙将两匹布抱着灰溜溜的出门去了,见丈夫直冲冲的往回走,忙不迭的跟了上去,王秀才恨冬穗下了她的脸面,将火都发在妻子身上。
就在要出巷子口,王秀才一下站住,王大娘差点撞在她背上,他转过身望了一眼冬穗的还站在门口冷嘲热讽,也无计可施,只恨恨的哼了一句。
”以后不准女儿去她家一步,我看她在这里呆久了,没人照应,那些浪荡子会不会踹她的门。”
冬穗发泄完,一股子邪火也顿时散了,将门反锁。
梅雨季刚来,她有些害怕了,虽说离了沈翊将近两年,可那种被困住的感受还能席卷全身,她现在偶尔出门就去看看到底有没有什么新闻。
幸好大家都是小老百姓,她隐藏在内倒也不起眼,自那次王家夫妇被冬穗骂过一次后,后面买菜遇到都不和她说话了。
王宁宁是在那件事之后的几个月才知道他爹这么荒唐,第一时间跑来看她,这时已然到了深秋,他爹昨日回来被街上的小混混给打了。
一见面就拉着她的手,满脸歉意的道:“我是真不知我爹能如此荒唐,前几日知道后还不知道怎么见你,昨晚他出门去小混混打了,问也不说,定然是做了什么龌龊事!”
“那是挺活该的!”冬穗话语直白。
王宁宁笑了笑,握着她的手道:“你可千万不要生我的气,咱们还是好朋友吗?”
称不上!冬穗只是笑笑,抽回了手,正这时,很远的地方传来锣鼓的声响,两人朝锣鼓响声的方向望了过去,王宁宁望着她道:“定然是我爹爹说的那个大官上任了。”
“大官?”
“是啊,听说浙江什么使司来了个正三品的大员,说是什么佥事.......”
“浙江都指挥使司,都指挥佥事!”
“对对对!就是这个,姐姐怎么知道这些东西?”
“你有没有问那人长什么样?”
冬穗担心是沈翊,自从她逃到钱塘后,沈翊那边半点响动都无,她总是担惊受怕的。
“听我爹说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
冬穗松了口气,若说消息,没人比衙门上值的人更灵通了,想想也是,他一个世子,好好的兵部侍郎不当,难不成外放来外面不成?
再者,冬穗算了一下他的年纪不过二十有四,当上正三品大员的概率简直为零,她想关门,王宁宁委屈巴巴的望着她,这才让她进门来。
一开始她以为是因为冬穗和花娘走的近才不让她上门,后来才知道是这件事,心中也恶心父亲,可到底是父亲,她不能置喙。
两人算是和好如初,入冬时节,冬穗出门买了些炭火,又买了些棉花,几块布,打算给袄子补一补,去年她的袄子不知道何时被耗子啃了个洞,她没钱买其他东西了,只得买些棉花和布回来补一补。
买回来之后,她发现她被人骗了,炭火燃不着,又回去寻老板,结果死活不承认是他卖给冬穗的,说冬穗是为了骗钱的,她一时间火大,说来说去就是看冬穗孤身女子,好欺辱。
她气不过,见有人来买就当着人家的面烧碳给他们看,这碳是燃不着的一下子劝退了不知多少人,老板气得要报官,说什么他家小舅子就在衙门当差。
民不与官斗,冬穗只得就此作罢!大多数人只看个热闹,并不在意冬穗为他们省了钱。
她也长了个心眼,去下一家买的时候,先叫人家燃一个给她看,才又回家来,只不过她才走了几步,就感觉有人在暗处看她。
她警觉起来,这种感觉从来没那么强烈过,天空却突然飘起大雪,钱塘这些地方很少下雪,大多数人都觉得很新奇,都站在外面看雪。
冬穗还是觉得不太对劲,看着天色,城门已经关了,好在第二日会在卯时开城门,她忙回家收拾行装,准备第二日一早就走。
卯时她才睁眼,外面传来密密匝匝的脚步声夹杂着马蹄声,她吓了一跳,忙起身穿鞋,出去一看,见王家人也在巷子口站着。
一人骑着高头大马立在巷口,身上罩着一件灰鼠领缂丝弹墨氅衣,里面是一件大红猩猩坐蟒袍,头戴乌纱。
男人长眉压得极低,凤目里尽是霜雪,他两指一勾:“冬穗,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