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转念一想,如今几方势力僵持,若再耽搁片刻,杨老太太恐怕已被杨家暗中送走。眼下周子谦攻入杨府,倒也省去诸多周折。至于帮主之位,徐徐图之便是,眼前这些旁枝末节已无关紧要,便索性老神在在,不发一言,只静静看着局势变化。
反观一旁的孙欣德,脸色却是陡然一变,周子谦到了,这场逼宫的戏码怕是进行不下去了,错过了今日,这帮主之位哪里还有他的份。
杨天霸可不管对面二人是如何衡量利弊,听见下人来报,当下向前一步,沉声道:“不必慌张,叫弟兄们守住各处门户,不可轻举妄动。”
随即,他目光扫向白牧舟等人,冷笑道:“看来官府倒是迫不及待,你们这算盘,打得不错。”
白牧舟皱眉,邢高义确实没给他说过周子谦会如此着急行事,这些年杨天霸势大,压得他们三大元老在帮中没有一点话语权,本以为能借此事逼他让权,不料局势急转直下。有些脱离他们掌控,眼下官兵强攻,漕帮弟子必然群起抵抗,届时怕是再难善了。
身后几位堂主同样神色不安,战堂堂主更是手心微微渗汗,目光在白牧舟与孙欣德之间游移,见二人皆是低头沉思,久久不语,他再也按捺不住,低声问向邢高义:“邢副帮主,如今该如何应对?”声音透着几分急促,眼中已有惶恐之色。
邢高义眸光闪烁,微微一笑道:“速去迎周县尉入府,不可再起冲突。”
这句话一出,战堂堂主微微一怔,脸上闪过一丝犹豫。杨天霸眉头一皱,眸色微沉,而杨琦更是猛地向前一步,怒声道:“迎他入府?他一介鹰犬,敢闯我漕帮地界,还要奉为上宾不成?”
杨天霸目光凌厉,冷冷扫了杨琦一眼,语气不容置疑:“够了!”
杨琦心头一震,咬紧牙关,却仍然不甘。
杨天霸深吸一口气缓缓道:“琦儿,带上府中所有亲卫,护老太太离开后院,从水道退去。”
“父亲,那你——”杨琦眼中闪过挣扎。
“去!”杨天霸厉声道。
杨琦拳头紧握,指甲几乎刺入掌心,深吸一口气,紧握长剑,转身就要奔向后院。
这一幕落入邢高义眼中,他眸光微变,心中暗叫不妙。今日无论如何,杨老太太都不能离开,否则局势将彻底失控!他当即对着身后几人低喝一声:“拦住他们!”
几个堂主闻言,互相对视一眼,眼中皆有犹豫之色,青堂一脉毕竟是邢高义嫡系,若是今日之事出了岔子,他们青堂以后必然会被杨天霸清算,心中暗自思量少许,终是咬了牙咬牙,带着几名手下堵在了杨琦面前。
但今日各堂所带人马本就不多,再加上龙堂弟子皆是精锐,仅是三五个呼吸之间,青堂堂主的手下已纷纷倒地,刀剑落地声夹杂着闷哼惨叫,不绝于耳,索性双方还念着同门之谊,未下死手,不过片刻,血迹便洇湿了青砖。场上也仅剩堂主一人仍在苦苦支撑,脸色惨白如纸,身形摇晃,似随时都会倒下。
邢高义双拳死死攥紧,呼吸急促,额角冷汗滑落。若连青堂都挡不住,他就再无翻盘的机会!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涌来,踏地震耳,紧接着,一声森冷威严的喝令划破空气——
“官府办案!闲杂人等让开!”
邢高义猛地回头,眸光骤亮,心头狂跳!他几乎不假思索,声嘶力竭地喊道——
“周县尉!你要的三人就在府中,快!快将他们拿下!”
“你在叫他吗?”回应他的,却是一道清脆稚嫩的声音——
邢高义一愣,心头一跳,强压住疑惑,扭头朝身后看去。
只见府门大开,寒风裹胁着火光呼啸而入,映照的夜色如白昼般明亮。大队披甲持刀的官兵已逼近,肃杀之气弥漫整个庭院,甲胄在火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数十双锐利如刀的目光森然逼视,将场中众人团团包围。
人群分开,一个黑甲将领迈步走出,盔缨微动,目光凌厉如鹰。他的身旁,竟站着一男一女两个孩童——赫然是那夜与赵清岚失散的慧明和尚与清欢郡主!
赵清岚一见是慧明和清欢郡主,目光一震,随即狂喜,几乎是下意识的向前一步,急声唤道:“清欢,慧明!”
慧明双手合十,先是一本正经地行了一礼,可心中的激动显然难以压抑,礼尚未毕,便忍不住站直身子,连连挥手。清欢更是兴奋异常,远远地便雀跃地喊道——
“姨姨!我在这里!”
小小的身影欢快地向前踏了一步,正欲冲向赵清岚,却被身旁的黑甲将领一把拽住。
那将领单膝跪地,沉稳而恭敬地低声道:“郡主殿下,此地尚未平定,还请稍等片刻。”
清欢一听,顿时急了,小脸皱成一团,杏眼瞪圆,气鼓鼓地跺脚道:“曹统领!快让人上去,把清岚姨姨救出来!”
曹统领闻言,神色不变,沉稳如山,沉声抱拳:“末将遵命。”
随即,他猛然起身,黑色披风在夜风中猎猎作响,目光凌厉如刀,森冷扫过面前的一众人等。他骤然一挥手,声音低沉而威严——
“拿下!”
一声令下,甲士们迅速前踏,铁甲碰撞间发出沉闷的响声,刀光闪烁,寒意四溢,仿佛连空气都骤然凝滞。顷刻间,邢高义等人已被牢牢围困,明晃晃的刀刃直指咽喉,杀气森然。
孙欣德顿时惊得汗如雨下,后背冷汗浸透衣襟,心脏狂跳得几乎要裂开。他张了张嘴,想要辩解,然而喉咙像是被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半个字都发不出来。
他猛然回头,目光仓皇,带着最后一丝希冀看向邢高义,然而,火光翻涌间,邢高义脸色同样苍白,眼中满是惊惧与绝望。
突然,一道声音突兀响起:“曹统领,今日我漕帮弟子皆是被人蒙蔽,望大人明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