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岚微微一怔,侧头望向她,见老太太神情认真,便收敛了笑意,轻声道:“婆母请讲。”
杨老太太沉默片刻,叹了口气,缓缓开口:“到了扬州,一想起要见到廷山和飞儿,我本是心生欢喜的,但想起那夜飞儿将你我二人推至水中,我……”她顿了顿,眼角浮现一丝泪光,最终轻轻摇头,语气低沉,“总之,那夜发生的事,我想请你暂且不要告诉廷山。”
赵清岚望着她,目光微微一动。此次漕帮传信,除了找到齐廷山外齐飞也在他身边,沉吟片刻,她轻叹一声:“婆母又何必如此?”
杨老太太苦笑一声,轻抚衣袖,目光透着些许苍凉:“我并非舍不得惩戒他……只是廷山素来孝顺,若他得知此事,定会伤心至极。”她顿了顿,神色略显疲惫,“我知道自己过去过于溺爱飞儿,往后,这孩子该如何教养,全凭你做主便是。”
赵清岚沉默片刻,终是缓缓点头,郑重道:“婆母放心,此事我便先瞒着廷山,待回京后,再告诉他。”
杨老太太闻言,微微松了口气,轻轻点头:“如此也好。”
风起,掀动两人的衣襟,运河两岸的景色缓缓倒退,远方的扬州城在晨光中愈发清晰。
待下了船后,曹兵早已安排好马车,齐廷山和齐飞暂住在扬州官驿。几人不再耽搁,便坐上马车,朝官驿赶去。
马车缓缓行驶在青石铺就的街道上,扬州晨间的烟火气弥漫街头,商贩们吆喝声此起彼伏,沿街的酒楼茶肆已开始营业,淡淡的糕点香气随着晨风飘散,透着一股江南独有的温润与繁华。
车厢内,杨老太太端坐一侧,微微闭目,似在养神,但微动的眼皮显露出她内心的激动,赵清岚则垂眸静思,紧握手帕,心中满是马上见到齐廷山的期待。
一旁的两个小家伙,慧明眸中带着兴奋,不住地掀开车帘往外看:“扬州果然热闹!比起京城也不遑多让。”
清欢在京城繁华的地方呆久了,倒不觉得扬州有多么繁华,但江南之地,自有他别样的风情,一路看去,光是路上行人那别样的衣服就令她心痒难耐。她转头看向赵清岚,忍不住开口:“姨姨,等见过状元叔叔后,可否带我们出去逛逛?”
赵清岚微微一笑:“若有闲暇,自然可以。”清欢兴奋地抱住赵清岚的胳膊:“姨姨最好了!”
车队一路疾驰,不一会儿便抵达了扬州官驿。
由于几人刚刚下船,且并未提前通知齐廷山,所以官驿门前显得异常安静。晨光洒落在朱红色的大门上,映得牌匾上的“扬州官驿”四个大字熠熠生辉。守门的驿丁见到一行人停在门口,连忙迎上前,拱手问道:“诸位可是有要事求见?”
曹兵入城之后就先行离开了,但也留了身边的一个副将,那副将也是在扬州厮混几年了的,一上前,守门驿丁便立马认了出来,连忙道:“赵将军,您怎么来了”
副将沉稳应道:“请通禀齐廷山齐大人,他的家人已到,请他速速出来相见。”
那衙役闻言一愣,随即想到前段时间曹统领亲自送到官驿的那位,随即面色一正,忙不迭道:“几位稍待,卑职立刻去报。”
赵清岚轻轻摆手:“不用了,我随你过去。”
“这-”驿丁犹豫片刻,目光扫过赵副将,见他点了点头,便不再犹豫,立即领路。
驿丁带着赵清岚和她的随行人员穿过宽敞的院子,朝官驿的内院走去。一路上,赵清岚心中充满了激动与期待,步伐不由得加快。
待走到一处院落门前,忽然,里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驾!驾!驾!你们跑快点!”
赵清岚眉心微微一皱,听着那声音,竟有些熟悉——这声音,分明是齐飞的。
她加快了步伐,又走了两步,透过门缝,正好看见齐飞骑在一个仆役身上,正拿着一根柳枝做马鞭,驱使着仆役到处跑,玩得起劲,不时将手中的柳枝抽向座下的仆役,眼看仆役脸上已有几道血痕,触目惊心,而旁边还有几个仆役低着头,默默伺候着,生怕引起齐飞的注意。
这一幕看得赵清岚心中顿时怒火中烧。眼神变得更加冷冽。
身后杨老太太同样听到了声音,急忙赶了过来,看到院中的情形,不禁惊讶地倒吸一口气,语气颤抖:“这…这…飞儿怎么变得如此跋扈!”
一旁的驿丁迟疑片刻,低声回应:“曹统领带他们过来的时候就吩咐过,要好生伺候着,齐大人原本来的时候身上就有伤,再加上这些日子忧思过重,一直卧床休养着,是以小公子一直是我们在照看,但小公子实在难以伺候。常有打骂下人的事,我们毕竟都是外人,实在不好管教,我就随他去了,随性不过是个孩子。”
赵清岚冷笑一声,眼神如刀,立即说道:“不过是个孩子?哼!你们不方便管教,我这个做母亲的来管!”
说罢,当即向前一步,推开了院门,径直走了进去。杨老太太犹豫片刻,见身后几人几人皆没有动作,叹了一口气,终是没有跟进去。
院中,齐飞依旧骑在仆役背上,手中柳枝挥舞,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几个仆役低着头,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羞辱,身体弯得更低,尽量不引起齐飞的注意。
“飞儿!”赵清岚低沉地唤道。
齐飞听到声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转过头来,下一刻“啪”一个巴掌狠狠地摔在了他脸上。”
赵清岚的巴掌声响彻院子,齐飞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惊愕,随即疼痛涌上了脸庞,愤怒与羞耻交织在一起。双手紧握成拳,就要对着来人发怒,待看清楚是自家母亲,他突然一愣,眼神呆滞,身体像被雷劈中一般僵住了,随即,他的脸色苍白,嘴唇颤抖,眼中充满了无法置信的恐惧。下一刻,双腿一软从仆役身上滑了下来,屁滚尿流地跌坐在地上,一声惨叫响起:“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