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都县捕头缓缓走近,视线扫过倒地哀嚎的男子,微不可察地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又仿佛这才发现齐廷山的身份,故作惊异地抱拳行礼,嘴角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这不是状元郎齐大人吗?”
齐廷山眉头微皱,眼神沉静如水,并未被他的态度所扰,语气淡淡地道:“阁下是?”
那捕头随即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沉声道:“官江都县捕头郑陵,齐大人忘了?当年大人高中状元,游街风光时,那匹马还是我亲手帮大人上的鞍呢。”
他语气看似恭敬,话中却暗含轻佻,当年齐廷山高中状元风光无限,往来皆是扬州府的高官权贵,怎会注意一个小小的铺头。
齐廷山神色不动,眸色微冷,淡淡道:“郑捕头客气了。我倒是不记得有这回事,不过郑大人来得倒是巧啊——我这刚刚处理完一桩麻烦事,贵捕头就及时现身了?”
郑陵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轻轻颔首:“齐大人哪里的话?本官方才巡街,偶然听闻有人当街喊冤,状告齐家欺凌百姓,这才过来看看。”
他话音未落,便已转头看向倒地的中年男子,语气略显威严:“你是何人,方才所言属实?可有证据?”
那男子见状,立刻一把抱住郑陵的袍角,眼中蓄满泪水,哭嚎道:“大人明鉴啊!小的王山,不过一白丁岂敢诬告堂堂朝廷命官?我家有依有据!齐家当年逼迫我父亲,还害得我家破人亡,如今他们还要毁尸灭迹,您可一定要为小的主持公道啊!”
郑陵眉头一皱,露出一副深思的模样,缓缓点头:“哦?既然如此,那便将证据交予本官查看。”
男子闻言,像是终于放下心来,连忙从怀中取出一张泛黄的“借据”,双手颤抖着奉上。
郑陵接过借据,指尖在纸面上轻轻摩挲,目光微微一闪,只是匆匆一瞥,便将纸张握得更紧了些,脸上的笑意愈发深邃。随即,他抬起头,目光直直地落在齐廷山身上,声音虽不高,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压:“齐大人,此事涉及齐家,还望你随本官走一趟衙门,仔细查明。”
此言一出,四周围观的百姓顿时议论纷纷,窃窃私语。
“难道这是真的?齐家当真欺压过百姓?”
“可齐家早已搬去京城,怎么会留下这样的事?”
“这借据都在,总不会冤枉了人吧?”
郑陵的目光扫过周围,嘴角微微勾起,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舆论之势感到满意,论品阶,他这个不入流的铺头可奈何不了齐廷山,但悠悠之口,就算是皇亲国戚再次都要掂量掂量。
齐廷山负手而立,目光冷漠地扫视着郑陵与那男子的拙劣表演,心中微微冷笑。这两人分明是串通一气,怕是背后的江都县令也脱不了干系。若自己当真随郑陵去了县衙,这场对峙的输赢,便由不得自己掌控了。
赵清岚早已悄然观察着众人的神色,唇角微微一弯,缓步上前,语调温和却不容置疑:“郑捕头,这等事关清白的大案,自然要查清楚。不过,有一事不明——我夫君乃当朝状元,已是入品的朝廷命官,便是陛下定罪,也需交由朝廷公堂会审,你这区区江都县衙,怕是不够格吧?”
此言一出,郑陵脸色微僵,眼神微微一沉。
赵清岚虽语气柔和,实则步步紧逼——齐廷山的身份摆在那里,便是犯了滔天大错,也轮不到江都县衙擅自定夺。而自己方才的咄咄逼人,如今在她寥寥几句话的反击下,反倒成了越权僭越的笑话。
果然,四周百姓的议论声顿时变了调:“对啊,齐大人可是朝廷命官,怎能被地方衙门随意拿问?”
郑陵心中暗骂这群见风使舵的百姓,面上却强撑着笑意,拱手道:“夫人所言极是。但凡命官犯事,自有律法追究。不过此案牵涉江都百姓,理当由本官过问。至于最终如何定夺,仍要禀明上官。”
赵清岚眸光微动,嘴角含笑,声音不急不缓:“既然郑捕头也知晓要禀明上官,那我夫君自会去府衙,甚至上京辩明此事,就不劳烦县令大人了。”
郑陵眼神微微一闪,随即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皮笑肉不笑地拱手道:“既然如此,不妨请齐大人、夫人移步府衙,亲自向知府大人说明此事。”
齐廷山的眼神瞬间冷冽,目光如刀般锐利地扫过郑陵,心中一阵繁乱,今日本想从母亲口中得到父亲的下落,没想到被这泼皮打搅,如今这江都县捕头竟还要步步紧逼,逼得他无处可退。脸色微沉,齐廷山几乎是咬着牙上前一步,低沉却冷冽的声音中充满了威胁:“我若说不呢?”
郑陵笑容加深,轻轻一瞥眼神,眼神微微一撇,四周的衙役立即动了起来,步伐有节奏地将齐家人团团围住。气氛立刻变得紧张起来。
赵清岚的眉头微微蹙起,她瞬间察觉到局势不妙,暗道一声不好——看来今天不去府衙,恐怕是真的无法脱身了。心底急转,她的手微微收紧,拉住齐廷山的胳膊,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夫君,我已经暗中通知了曹统领,我们先过去看看知府大人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齐廷山的目光与赵清岚对视,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尽管心中充满不甘,他也明白此时硬抗并非明智之举。沉吟片刻后,他终于点了点头:“好,既然如此,便随你们走一趟。”
郑陵微微一愣,随即嘴角笑意更深,拱手道:“齐大人通情达理,在下佩服。请——”他一挥手,衙役们随即上前,引领着齐廷山与赵清岚朝府衙方向而去。
临行前,齐廷山特意叮嘱齐若曦留在府中照看两个孩子。至于杨老太太,此事牵涉甚广,唯一还知晓当年旧事的人,恐怕便是她了。既然有人翻旧账,唯有带上老太太
此时,三丈外的一处屋顶上,一支弩箭闪烁着冰冷的寒芒,稳稳地对准了郑陵的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