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岚微微点头,示意青蛇跟随自己走进书房。
管家却抬手拦住,语气带着几分客气中的强硬:“齐夫人,这书房里常有各位大人议事,这小丫鬟就不必进了。”他话锋一转,又指向一旁耳房,嘴角带着似笑非笑:“我知夫人仁厚,那边耳房是专门为下人准备的歇息处,我亲自带她过去。”
赵清岚闻言,目光如刀,淡淡地扫了管家一眼,眼底透着丝丝寒意:“如此也好。”她微微转身,向青蛇递了个眼色。青蛇虽有犹豫,但还是轻声应下:“是。”随即俯身行礼,跟着管家离去,步履轻盈,悄然无声。
赵清岚独自踏入书房。室内书香馥郁,墙上悬挂着几幅古意盎然的书法墨宝,笔法雄浑,尽显主人的文人气度。书桌一角,文房四宝陈列有序,砚台里的墨迹还未干透,似有人刚刚使用过。另一边,一张木桌上,一盘围棋残局尚未收子,黑白交错,杀机暗藏。
赵清岚眸光微凝,心中暗自掂量,知府这一局棋未完,倒像是有意留给某人收场。她在书房中缓步踱了几圈,最终落座在书案旁,目光不时扫向门口。
少顷,门外传来轻响,一名侍女推门而入,轻手轻脚地将茶水奉上,低声道:“夫人请用茶。”
赵清岚眉目微动,随手端起茶盏,茶盏下赫然藏着一张折好的纸条。她微抬眼眸,神色不显,指尖轻巧拨开纸条,只见上书两字——“勿忧”。
唇角微扬,这青蛇倒是比她预想中更得力。她放下茶盏,心下暗自松了口气。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门外依旧寂静无声,知府迟迟未现身。
赵清岚轻轻勾起唇角,心下已有几分了然。对方这是故意晾着自己,想以此试探她的耐性。毕竟,如今齐廷山的命运掌握在她手中,急于求成的理应是她,知府不急,反倒合理。
赵清岚心思电转,却不露声色,低头轻抚桌面:“倒也好,正合我意。”葵虎等人暗中搜集证据需要时间,知府如此也省下了自己拖延时间的功夫,想到此处,她心底微微一松,目光却更加清冷深邃。
就在此时,门外忽传来一阵低低的脚步声,沉稳有力,隐隐透着一股威势。赵清岚眼底划过一抹冷意,旋即收敛情绪,仍安坐如常,指尖轻叩桌面,仿若毫无察觉。
片刻后,门被缓缓推开,一个身着青色官服的中年男子步入房中,面容方正,眼神凌厉,正是这府上的主人——江南知府,李致远。
“齐夫人,久等了。”李致远语气不疾不徐,步伐稳重,走至桌前,微微拱手,似是客套,却并无多少歉意。赵清岚起身回礼,唇边含着一抹恰到好处的浅笑,眼底却未有丝毫波澜:“知府大人公务繁忙,清岚岂敢怪罪。”
李致远嘴角微扬,目光上下打量赵清岚,似在审视,又似在揣度:“夫人亲自上门,想必,是齐大人有了新的证据不成?”赵清岚不动声色,盈盈落座,双袖微收,微微一叹,语气轻柔:“廷山一事齐家多方筹措,但奈何齐家在扬州之地少有人脉,无甚根基,至今未能寻得破局之法,才不得不叨扰大人,厚颜求助。”
李致远嘴角笑意加深,双指轻叩桌面,面上作出一副叹息的模样:“非我不愿出手相助,那王山若是今日还活着,我便是散尽家财也会说服那厮撤案,但实在难以料到那厮竟如今短命,此案也就成了命案,涉及命案,我也是爱莫能助”
赵清岚闻言,眸色一冷,心下冷笑,虽不知李致远到底用了何等手段,但王山的死必然跟他脱不了干系,如今竟还当着她的面在此假慈悲,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入府之前赵清岚曾和葵虎他们约定,待找到东西,便会发出信号通知,到时便可离开,暗暗思索入府前与葵虎等人定下的联络暗号,可惜眼下百转千回,竟一时想不起那信号为何,心下懊恼,但她面上依旧波澜不惊,知道时机未到,只能暂且拖延。
她掏出手帕,轻轻按在眼角,带着几分哀伤:“路上分明还安然无恙,怎得一到府衙就横遭厄运?”话音未落,她轻轻啜泣几声,盈盈一拜,声音带着几分无助与哀求:“许是我齐家时运不济,但廷山自幼才华横溢,少年便中状元,乃文曲星下凡,实在不该如此冤屈,恳请大人为他做主,救他一命。”
李致远听她一番话,唇角笑意愈深,目光中却藏着几分审度与揣摩。他缓缓向赵清岚走近两步,语气中多了几分打趣与威胁:“救人,自然不是难事。只不过,齐大人如今身涉命案,公事难容;况且,他与我交情浅薄,本府又凭什么冒险去救他?”
赵清岚闻言,又见他逼近几步,心头一紧,脚步微微后退,眼底浮现一丝慌乱,待察觉自己的失态,连忙垂眸掩去情绪,强作镇定,抬眼看向一旁棋盘,略一沉吟,柔声岔开话题:“大人屋中这盘棋局颇有章法,却为何搁置未完?”
李致远见她转移话锋,眼底笑意更浓,只当她惯是齐家大妇,言行中还未放下官宦之家的自矜,倒也不以为意,便顺势转身踱步至棋盘前,负手而立,似不经意道:“夫人既好棋,不妨替本府落一子。依夫人之见,此局又该如何收官?”
赵清岚低头凝视棋盘,心中已有几分清晰。这棋局虽巧,却不过是个局外之局,李致远言下之意,无非在探她底线。若是落守势,便示弱,落进攻,便显锋芒。
她素手轻拂桌面,缓步上前细细看了几息,很快察觉棋盘一隅藏着一处生路,若落于其上,可弃子求活,苟延残喘,眼眸一黯,想必这一子,便是知府故意留给她的。指尖轻捻一枚黑子,在空气中停顿片刻,忽地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勾,旋即轻笑,终是抬手执起这枚黑子,径直落在最中央的“劫”位。
黑白分明,杀气四伏,此子一落,棋局已入死局,非玉石俱焚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