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列闻言,心头一紧,垂下眼眸,不敢再多言。
邢高义缓缓转过身,目光深邃,声音低沉而冷厉:“再说了,杨鸾如今病重,未必能撑得多久。”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寒意,语气愈发森然,“但凡是个聪明人,都该明白,有些秘密,永远不该被揭开。”
邢列听得心头猛然一颤,抬头看向父亲,试探着问道:“爹的意思是……”
邢高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缓步走向庭院中央,随手拾起一柄竹剪,轻轻一合,剪断了一朵正开的娇艳的兰花。兰花飘然坠地,在风中翻滚几圈,最终静静躺在青石板上,失去了生机。
他淡淡地说道:“病人,最忌讳的,就是受惊。”
邢列眼神微变,随即低头应道:“孩儿明白了。”说罢,转身正欲离去。
“等等。”邢高义忽然话锋一转,目光沉沉地望向他,“我听说,宿迁的县尉来了曲阳?”
邢列脚步一顿,心中一紧。曹帮素来忌讳底下人与朝廷有所牵连,他连忙解释:“父亲,孩儿与那周子谦并无深交……”
“哼。”邢高义冷笑一声,语气透着不屑,“他答应你什么了?”
邢列微微迟疑,低声道:“他说,若此事能成,便助孩儿谋得一官半职。”
“好大的口气。”邢高义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意味深长地道,“朝廷对买官卖官一事向来严查,他竟敢如此许诺?”他顿了顿,目光犀利地扫了邢列一眼,“你竟然也信他?”
邢列忙道:“是冯温为此人担保。”
邢高义微微眯眼,忽而轻笑了一声:“冯温……”
曲阳虽不属县制,驿管驿长冯温已是当地品阶最高之人,况且,冯温可是曲阳本地官员,若他出面担保,那周子谦这话倒是有几分可信。
略一思索,忽而轻笑了一声,“看来此人身后,来头不小啊……”话音未落,他目光一沉,缓缓说道:“去,让人把这周子谦请来。”
邢列一怔,随即低头应道:“是。”
邢高义眯了眯眼,望向远方,语气不紧不慢,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若他真有此能耐,这曲阳的天,说不得……要翻一翻了。”
暮色沉沉,杨府一处客房内烛火跳动,映照出众人凝重的神色。
内室,药香氤氲,帘幕低垂,气氛压抑。杨老太太仍昏迷不醒,脸色苍白,眉头微蹙,呼吸微弱,似风中残烛,摇摇欲坠。榻旁,一名须发皆白的大夫跪坐在锦垫上,指尖轻搭在老太太的脉门上,眉头紧锁,神色愈发凝重。
片刻后,大夫缓缓收回手,沉吟片刻,叹了口气,起身拱手,对杨天霸道:“帮主,老夫人本就体弱,近日身心劳累,心神亏损,此番情绪大起大落,致使气血逆行,若非帮主及时扶住,恐怕……”
言至此处,他欲言又止。
杨天霸立于床榻前,身姿笔挺,双手负在身后,目光沉沉,隐隐透出一丝不安,语气低缓却透着威严:“大夫,有何医治之法?”
大夫沉吟片刻,拂袖坐回椅中,缓声道:“老夫人神思受损,需静心调养,日常须服安神汤药,绝不可再受刺激,否则恐有性命之忧。”
此言一出,屋内气氛更加凝滞,杨天霸目光一沉,沉默良久,终是缓缓点头,声音低沉:“本座明白了。”
说罢他转身望向杨琦,目光凌厉,语气不容置疑:“琦儿,你立刻安排人仔细照看你姑姑,不得有任何差池。”
杨琦心中一凛,连忙拱手领命:“是,父亲。”
随后,杨天霸缓步走至床前,沉默片刻,轻轻替杨老太太掖了掖被角,眼底深处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柔色,随即恢复如常。
送到大夫之后,几人回到厅堂之中,
厅堂内,烛光摇曳,映照出众人各异的神色。杨天霸端坐主位,神情肃然,目光如炬,环视众人后,目光落到赵凊岚身上,缓缓开口:“你叫什么名字?与阿鸾是何关系?”
赵凊岚闻言,当即起身,整了整衣袖,躬身行礼,恭敬答道:“婆母早年嫁入齐家,我乃齐家儿媳。”
杨天霸眉头微皱,沉声道:“既如此,你便将这些年来阿鸾的经历,一一道来,不得有半句隐瞒。”
赵凊岚点头应是,微微整理思绪后,缓缓开口,将杨鸾这些年的遭遇娓娓道来。
当她讲到杨老太太独自抚养两个孩子,艰难度日时,杨天霸神色微沉,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了敲,
当她提及齐廷山学业有成,寒窗苦读,高考金榜题名时,杨天霸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然而,最后当赵凊岚讲到他们回乡探亲,途中却遭不明势力截杀,差点丧命时,杨天霸猛然一拍桌案,声音如雷霆炸响:“放肆!竟有人在江南水路上如此无法无天!”
厅堂内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怒意震慑,皆不敢作声,赵凊岚亦是心中一震。
杨天霸压下心头怒火,目光凌厉地看向杨琦,沉声道:“立刻传人,依岚儿所述,将你那堂弟堂妹的面貌画像绘制出来,再派人沿江南水路各地查访,务必要将人找到!”
杨琦连忙拱手领命:“是,父亲!”
赵凊岚见状,心中大定,曹帮势力遍布江南水路,若能借助他们的力量,定能事半功倍。她起身郑重一礼,感激道:“多谢杨帮主!”
杨天霸摆了摆手,语气不容置疑:“自家人,何需言谢?此事若有任何问题,都可直接跟杨琦讲。”随即转头看向杨琦,语气沉稳但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此事非同小可,你务必亲自盯紧,尽快给我一个交代!”
赵凊岚微微颔首,目光转向杨琦,唇角带着一丝笑意,轻声道:“如此,便多谢堂兄了。”
杨琦一直低垂的眼帘微微一颤,缓缓抬头,目光落在赵凊岚身上。心中却莫名一滞,仿佛有什么被轻轻拨动。
他微微一愣,然而,那抹情绪只是一瞬,随即被他悄然压下。他敛去眼底的波澜,神色恢复如常,拱手郑重道:“定不辱命!”
就在此时,外面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帮主,不好了!”一个下人一路小跑进来,脸色惊慌失措,声音略带喘息,“官府的人……官府的人将杨府团团围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