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感受到所有目光如同利剑一般刺向他。
多年的城府告诉他此刻绝对不能乱了阵脚。
深吸一口气，他强装镇定地走到那两个颤巍巍的老人面前，用尽全力挤出一丝笑容，小心翼翼地扶起他们。
“两位老人家，实在是让你们受苦了，是国家亏待了你们，放心吧，只要有本皇子在，绝不会让一个好人蒙冤！”
“哦？听二皇子这么一说，还真是英武不凡呢！想来对于如何补偿这家人，你肯定早就有了解决方案了吧？”
韩毅双手抱胸，眼中闪烁着玩味。
周元闻言心头暗骂，面上却依旧维持着那副和蔼可亲的模样，勉强笑道：“自然，我大齐一向公平公正，绝不会亏待任何一个为国效忠的人。对于这件事，本皇子一定会妥善处理。”
说到这儿，他故意提高声调。
韩毅直勾勾地盯着周元，嘴角微扬：“二皇子您说妥善处理，总要有个具体金额吧？”
周围的侍卫屏住了呼吸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二皇子周元身上。
任谁也没想到，区区一个韩毅竟然真的打算让周元下不来台。
周元的眼眸中闪现了一抹阴鸷之色。
“这个家伙还真敢继续追问。”
周元心里暗暗咒骂道，但表面还是勉强维持住了风度。
“这是自然。”
他故作淡然地说，“对于这两位老人的丧子之痛，本皇子打算给出五千两白银作为抚恤金以聊表心意。”
话音刚落，周围的人群里便响起了轻微却能被人捕捉到的一声嘀咕。
“吹牛！他哪里会有这么多钱？”
韩毅身边的侍妾红玉虽然声音极小，但正好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包括已经脸色铁青的二皇子周元。
只见周元的面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了几个字：“来人！”
他怒视着自己的贴身随从，命令道：“速速回府取钱！”
那随从未见过自家主子这样愤怒的模样，顿时惊得浑身一震，赶忙应了一声便急匆匆离开了现场。
韩毅略带戏谑看着周元。
“不过话说回来，二皇子对于刺杀之事，就这么放弃了？”
听到这话后，本已气急败坏的周元更是恼羞成怒，他猛地停住脚步，回头冷冷地看着面韩毅。
“此事自然是会彻查到底！用不着你一个废物在旁指手画脚。”
说罢拂袖而去。
二皇子的车辇渐渐消失。
韩毅轻叹了口气，转头喊道：“掌柜！”
月满楼的掌柜小跑着过来，一脸恭顺：“世子爷，您吩咐？”
“这两位老人家一定要妥善安置，不能让他们再受什么委屈。知道了吗？有些人坏心思重，别让他们有机可乘。”
掌柜点头如捣蒜，连忙答道：“世子爷放心，小的一定办好此事。”
说着便小心翼翼地搀扶起两位老人家。
一旁的樊广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一幕。
他上前一步，沉声说道：“世子爷今日是末将唐突了，实在是职责所在，请不要见怪。”
韩毅瞥了一眼樊广淡淡地开口：“樊统领还算个好人，只是有一件事需记住——愚忠并不是一件好事。”
樊广心头一震，似乎被这句话深深触动。
他微微低下头，不敢直视韩毅的眼睛，只低声应了一句：“末将明白了……”
韩毅不再多言，转身走向雅间。
……
哐！
二皇子府邸的梨花木案几被踹翻在地，周元猩红的眼珠子死死盯着门外：\"五千两！五千两白银喂了狗！\"
赵冰云甲胄上的狮头吞肩兽映着烛火忽明忽暗，她按住剑柄的指节泛白：\"那掌柜定是被韩毅收买了，连同那两个老货......\"
\"本皇子要活剐了他！\"
周元突然抓起青瓷茶盏砸向廊柱。
\"现在就点齐亲兵，踏平镇远侯府！\"
\"不可！\"
赵冰云猛地起身。
\"韩毅今日早有准备，恐怕......\"
\"怕什么！\"
周元一把扯断玉带上的螭龙扣，\"本皇子这一百亲兵皆是百战精锐，那废物圈养的护院不过土鸡瓦犬！\"
三更梆子声穿透窗纸，赵冰云望着沙漏终于咬牙：\"取我令箭！\"
玄铁令箭掷出半刻钟后，周元焦躁地掀开三重锦缎门帘。
庭院里秋风卷着落叶打旋，十二盏气死风灯照着空荡荡的演武场。
\"人呢？都死绝了吗！\"
他抬脚将铜铸灯台踹进荷花池，惊起一片寒鸦。
赵冰云突然按住佩剑，战袍下摆的金丝锁子甲簌簌震颤：\"不对劲，一个报信的亲卫都没有......\"
\"亲兵营那群废物都死绝了吗！\"
周元踹翻青铜灯架。
赵冰云解下披风：\"韩毅怕是早把咱们的人替换了，现在调兵符根本......\"
\"进宫！\"
卯时的宫道上，寒露未散，夜色沉郁如墨。
门外老太监刚轻轻掀开帘子，一只奏折便带着呼啸之风砸在了周元脚边。
他猛地一抬眼，目光冷若冰霜。
“连个商贾都拿捏不住？”
齐皇苍老的声音响起，那枯槁的手指紧紧捏着朱笔，颤动着。
赵冰云闻声跪下，单膝点地：“陛下，韩毅这废物诡计多端，似乎早有所准备！”
“怕是三年前北疆战事吃紧之时，这奸商就已经安插好了细作，伺机以待。”
齐皇微微颔首，眼神却依然凌厉。
他的手指滑过兵符的精致纹路，开口问道：“此役需多少人手？”
“三十名御林军高手乔装成马贼。”
周元一把抓起面前的茶盏，猛灌了一大口热茶。
放下茶盏的一刻，他眼中掠过一丝精光。
“再加上十万两白银，让听风楼出二十个顶尖刺客……”
“才三十？”
齐皇突然抬起双眼，原本浑浊的双眸骤然闪烁出一道令人胆寒的光芒。
“朕给你五十御林卫！”
他一字一顿地说，“去吧，剁也要剁成肉泥！一个不留！”
“今晚丑时！”
“儿臣必定让镇远侯府的哭嚎响彻整个朱雀大街！”
周元嘴角露出狞笑。
这时，门外忽然滚过一阵闷雷声，震得整个宫室都有所颤抖。
“看来连天公也在相助于朕啊。这般大雨倾盆而下，倒是能省去清扫痕迹的烦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