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肆!”
谢宁怒喝一声。
房间内压迫犹如实质。
廖吉昌目光深冷如寒蝉,死死盯着那道士。
可这样的威压暴怒,道士仿佛根本不放在眼里,他唇角裂开不断扩大弧度,灼灼的眼神仿佛要给人的心上烧开一个洞,他桀然笑道:“廖大人,难道贫道说的不是事实?”
“你超过朝廷限制增兵三万是真。”
“没把战场重器上报朝廷也是真!”
“权贵台上金玉酒,可怜百姓无素食,当今天下,农耕土地被世家占去九成,上位者不为公允只为平衡。”道士道:“邺城、幽州一场洪水,致使无数百姓丧生洪野,南疆瘟疫横生,江南士族酒池肉林,西南胡宏业强迫十万劳工修建大佛,致使恭州暴动,至今仍未平息。”
“西北大旱朝廷赈灾粮几时下发?”
“到了西北都护府又被盘剥剩下几何?”
“你们西北又是如何度过旱灾的?”
廖吉昌与谢宁一言不发。
“天下惶惶,百姓境遇如火烹油煎,还以为真的什么太平治世?”道士轻哼一声,眉宇之间俱是嘲讽之意,“无道之国,使至一家之富,全几姓氏之贵,难道廖大人还看不明白吗?”
廖吉昌似乎冷静了些,他缓缓坐下道:“看明白如何看不明白又如何?”
谢宁心头轰然一声巨响。
这等与造反无异的禁忌言论,廖吉昌竟然没有反驳!
“廖大人能看得清便好,若廖大人有澄清玉宇之心,贫道便送廖大人一场东风。”
“你送我?”
廖吉昌轻蔑地笑了,“道人,本官虽不知你究竟何人,背后又有什么靠山敢来本官这里大放这,大逆不道狂放之言,九州安定百年,世间虽有诸多不公,但起码皇权在上,天下依旧安定!”
“想要颠覆大宴三百年江山,就凭你……?”
“对!就凭我!”
道人起身将铜印向前推了推,“廖大人既然不信,那且在等等,贫道说了会送廖大人一场东风,就说到做到,史有千古,纵有八荒,待来日廖大人再谢贫道不迟!”
“来人!”
廖吉昌已然没有耐心与他周旋。
随着一声呼喝,院子外涌进来十几个王府侍卫,廖吉昌指着大放厥词的道士怒喝道:“将此逆贼给本官拿下!”
“哈哈哈……就凭这几个人也想拿下我?”
道人根本不惧,两脚一蹬,谢宁还没看清如何动作,人已经眨眼窜到了屋外,只轻轻一跃人便上了房顶,笑声猖狂又神经,“万境随心心随境,诸法合道道法生……云行雨施本天意,花开月落皆启明达……”
“大道无为应天命,人生百态尽本然。”
“一夜听闻解脱法,心出地狱身落枷!”
道士身手矫健诡异,侍卫们必然追不上。
房间内,谢宁望着廖吉昌神色僵硬的脸,一时之间竟不知说些什么。
长久的安静之后,侍卫们来报,说是未追击到贼人,还请大人赎罪。
廖吉昌‘嗯’了一声,面色好了些许,他对着谢宁道:“徒儿,今日的事……”
廖吉昌没把火雷的事上报朝廷,这一点谢宁没有预料到,刚才那道人的言语极有煽动性,但不管如何,在不知晓对方来历之前,还是明哲保身最为要紧。
谢宁说:“老师,今日的事学生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曾见过老师私下会见过什么道人,至于安西侯借兵,这等大事,还请老师决断学生并不插言。”
廖吉昌极富深意地看着谢宁。
眼中的诧异仿佛前几天见到策论文章之上,指点江山,满篇意气,要为百姓谋划的书生是假的。
到底是他亲自挑选的学生。
头脑不是一般的聪慧。
许久之后,廖吉昌收起桌上铜印,起身道:“徒儿,为师还有事,游园会结束之后你且自行回去。”
“知道了,老师。”
廖吉昌离开之后,谢宁走到窗边,抬手拈了下木框留下的脚印,他请慢地笑了下。
道人?
天下?
与我何干!
游园会仍在继续。
一群未婚的少男少女,拼着劲地散发自身魅力。
谢宁游走在连廊之内,目之所及皆是王府庄园香榭美景,刚才道人的话,突兀地出现在脑袋里,权贵台上金玉酒,可怜百姓无素食……无道之国,致使一家富贵……
“谢宁,你干嘛呢!”
倏地,李成勇亢奋的声音传入耳中。
李成勇从人堆里跳出来,拉上谢宁就走,到了一群男人女人堆里,他自豪地介绍道:“这就是我跟你们说的廖大人的高徒,谢宁,谢小三元!”
人都被拉过来了。
谢宁淡笑了下朝众人拱拱手,算是打了个招呼,再往下他便没接着参与。
倒是有个明显性格外放的女子,上下打量谢宁几眼,露出惊艳神色,那女子将团扇挡在下颌,轻笑说道:“谢大人的衣袍倒是漂亮?这种花纹从未见过,是绣上去的吗?”
谢宁怔愣一瞬。
叫那个死道士搅合的他连参加游园会的目的都忘了。
他今个这身是晨起许婉特地给打扮的,月白丝绸袍子上面映青竹银丝暗纹,腰间浮云纹白玉佩与服饰相得益彰,脚踩云靴,虽未及冠带的仍是发带,但站在一群相貌俊逸的青年才俊中间也相当亮眼。
“这个啊……”
谢宁轻笑了下,“这是时下最新的丝绸,名为提花丝绸。”
“提花丝绸?”
女子一愣,随着女子的话语,其他人也注意到谢宁身上的衣服。
只见那袍子分明是丝绸的,但就是跟他们从前所见不一样,青竹纹样是最寻常不过的男子服饰,但谢大人身上的这件好似青竹天然就长在了丝绸上似的,一点不见刺绣的纹路凸起,并且他的这件外衣,丝绸光滑细腻,丝毫看不出纺织的丝线细孔,丝滑的绸面泛着莹润的光。
“对就是提花丝绸。”
谢宁轻声道:“是纺织的时候就加入了编织造工艺,所以并没刺绣那般针脚不平的情况。”
“还真是啊!”
李成勇靠得最近,他当然知道自家跟谢宁合伙开了厂子,用脚趾盖想也知道,谢宁今日穿这身来的用意。
只是这提花丝绸,他之前只知道自家厂子好像出新货了,还没见过。
上手摸了摸,李成勇惊叹道:“还真是平的啊,连银线都跟丝绸一般粗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