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急地干瞪眼的清河公主见缝插针,立刻跪在地上,为丹阳郡主作证。
“父皇,皇祖母,此事都怪清河,是清河约了丹阳妹妹去玩耍,结果睡过头误了时辰,都是清河的错,求父皇莫要责怪丹阳妹妹。”
新城长公主将信将疑,“可秦王妃明明是被人推下去的,不是丹阳,会是谁?”
“王妃,推你之人的模样,身高,你可还有印象?”
萧衍转头,气息十分混乱。
比起用毒,谢令仪不擅行医,但哪怕是她,也看得出来萧衍此时此刻,只怕已是强弩之末。
“是否同丹阳郡主有关?”
萧衍紧紧攥着心口,略有些吃力的问谢令仪。
谢令仪缓缓抬起了眸子,轻声道,“是一个眼生的太监,臣妾并不记得了。”
“那便是了!”
清河公主转过头,激动地说道,“姑母,我们误会丹阳妹妹了,您知道的,她出门只带宫女,从来不带太监。”
见谢令仪松了口,皇帝一锤定音,立刻结了这门无头官司。
“既然此事与丹阳郡主无关,秦王妃也安然无恙,今夜就先散了,改日让司正司再慢慢查。”
“是——”
众人齐声应诺,新城长公主也松了口气。
她有些难为情地走过来,扶起了萧衍和谢令仪。
“衍儿,我知道此事……委屈了你们二人。”
萧衍摇摇头,“丹阳也吃了教训,姑母就别再生她的气了,回头好好哄哄她。”
新城长公主叹了口气,神色复杂地看着谢令仪,“你的人情,本宫记下了。”
谢令仪欠身行礼,“姑母言重了。”
人慢慢散了。
“我们回去罢。”
萧衍有些冰凉的手默默地靠了过来。
谢令仪默了一瞬,旋即轻声道,“好。”
萧衍扯扯嘴角,露出了今夜第一个笑容。
皇帝赐的玉辇就停在殿外,地上的血污已经被清理过了,只留有星星点点褐色的痕迹,谢令仪皱着眉,挪开了脚。
“你在里面等本王。”
萧衍替谢令仪拢好被风吹散的大氅,语调温柔。
空气里还弥留着丝丝血腥味,谢令仪忍着不适,扶了女官的手上玉辇。
萧衍等谢令仪上去了,转头对崔翌道,“吩咐司正司,掖庭,严查百兽苑出现的所有可疑人物……”
崔翌垂首应是。
萧衍用力捏着崔翌的肩胛骨,额头上冷汗涔涔。
骨头都要捏碎了一般,崔翌一时吃痛,却不敢出声,只暗自忍耐着。
“检举者重赏,欺上瞒下者重罚。”
“是。”
崔翌忍不住开口劝道,“司正司会打理好一切,请殿下先行回府。”
萧衍看了一眼浓重漆黑的的夜色,拧身上了玉辇。
“起辇——”
目之所及,所有人皆匍匐在地。
谢令仪不适应的别过了头。
辇内的血腥气越来越重,重到龙涎香都压不过去了。
“殿下,您的伤,到底如何了,可能告诉臣妾?”
谢令仪背对着萧衍,不想让自己看到此时此刻的萧衍,也不想让萧衍看到此时此刻的自己。
萧衍的呼吸声粗重了起来。
他的唇齿间泄出一丝压抑的呻吟,听地谢令仪眼底一酸。
“我无事。”
“当真?”
“当真。”
谢令仪交握的双手紧紧绷着,白皙的皮肤下,连纤细的血管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萧衍靠在软枕上,眉目间浮起一抹痛色,“你明知不是丹阳推的你,为何不肯说出实情?”
谢令仪的脊背一僵。
“您怀疑臣妾蓄意栽赃郡主?”
萧衍摇摇头,“不是怀疑,丹阳虽然混账,但不可能去害你。”
“我想知道原因。”
谢令仪停顿了一下,答非所问,“那臣妾今日倘若真的死了,您会不会杀了丹阳郡主,为臣妾报仇雪恨?”
萧衍沉默了一瞬。
“臣妾想听实话。”
“我会杀了真正的凶手。”
萧衍的喘息声更加粗重了起来,“有人设局陷害,可你并未中圈套,但是……你为何顺水推舟,让丹阳背这个黑锅?”
“我不明白。”
她苦心经营的形象,今日要毁于一旦了吗。
谢令仪不想认,也不敢认。
“纸条确实是丹阳郡主亲笔,也确实有人推了臣妾,臣妾即便怀疑是丹阳郡主,也无可厚非,更何况……”
谢令仪浅浅呼了一口气,“其实今夜,所有的人,包括陛下和太后娘娘在内,依然笃定是丹阳郡主推了臣妾,是殿下您为了新城姑母,才指使臣妾当堂翻供。”
背后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谢令仪一愣,错眼去瞧,手边的垂幔上隐隐浮着几枚鲜红的血印。
萧衍忽然嘶吼一声,从榻上滚落了下来。
谢令仪扑到萧衍身侧,急的满头大汗,“殿下,可是犯了旧疾?”
萧衍不语,直抵着辇壁,将头用力的往榻上撞去。
“头痛——”
谢令仪再顾不得什么,拼命抱住了萧衍。
“殿下忍一忍,马上就能回家了。”
“新城姑母对我恩重如山,我不能弃丹阳于不顾。”
萧衍破碎沙哑的声音割破了耳膜,“你今日倘若真的出事了,我会陪你一齐死。”
谢令仪浑身一颤,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不该去试探。
“对不起。”
谢令仪讷讷道歉。
萧衍忽然拔下谢令仪头上的发簪,狠狠刺入自己的胳膊。
“啊——”
玉簪几乎整根没入,滚烫的鲜血喷了一脸,谢令仪吓的喊出了声。
“来人——”
谢令仪慌忙要叫人停辇,结果被萧衍捂住了嘴。
“外面有太子的人,不要出声。”
谢令仪愣愣地点头,惊恐地看着萧衍已经被血浸透的胳膊。
以及那支插到底的玉钗。
萧衍眉目紧促,大约缓了半盏茶的时间,剧烈的头痛才慢慢散了下去。
谢令仪扶着他的身体,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殿下,您不是腿疾,怎么会头痛?”
而且这个痛劲儿,明显不像是外伤。
倒像是服了什么禁药后的后遗症。
谢令仪越想越心惊,“殿下,您什么时候开始头痛?腿上的伤忽然痊愈,可是与头痛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