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试过后四天,开始放榜。
县试放榜的地方一般都是县衙或者学宫,宁县放榜的位置就在县衙门口。
一块木制漏布,上面张贴着各种政令和政策,最新的一条信息就是今年第一次徭役的内容。
漏布其实就是古代的宣传栏,平时无人问津,毕竟百姓大字不识一个,是不会关注这些的。
可今日这里却是人山人海,人潮涌动,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当陈及冠一行人来到这里的时候,便是这样的画面,大多数都是学子和家里人一起,嘈杂声不绝于耳。
苏虎见状,直接道:“冠哥儿,你在外面等候,俺进去帮你看。”
说着,他雄壮的身躯直接往前面挤去,人群就像是水流一样被分开。
被挤开的人群当时就想骂骂咧咧,仰头看着高大凶悍的苏虎,顿时说不出声,只能自己咽下这口闷气。
力气大也有力气大的好处,苏虎不一会儿就挤到前面,偶尔听到有人训斥他,一个眼神过去,旁人就不敢再多说。
周云文轻笑一声,“此乃虎将之风矣。”
陈及冠看着他眼珠子一直瞥县衙门口,知道他是想找个话题转移注意力。
他又何尝不是如此,成绩公布前的一刻,总是最紧张的。
所以他也想转移注意力,和周云文说着话。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锣鼓声音响起,两名衙役一前一后从里面走了出来。
敲着锣鼓的衙役见有这么多人,也不觉得奇怪,早就司空见惯,只是把锣鼓声音敲得更加急促。
“后面的让条路出来呀。”
“就是,不让一条路,人家官爷怎么张贴榜单?”
嘈杂声响起,最终还是留了一条道出来。
衙役敲着锣鼓,领着身后的衙役来到漏布下方。
随后他面对人群,抽出腰刀,阻止人潮涌上来
泛着寒芒的腰刀一出来,顿时让众人冷静,不敢继续上前。
另一名徭役则拿出米糊,先在漏布的空白处,刷上一层,这才将县试榜单打开,贴在上面。
代表庆贺的锣鼓声音再次响起,两名衙役离开的瞬间,周围的人立马冲过去,探着脑袋查看上面的名字,苏虎正是第一位。
人群后方的陈及冠手心微微发汗,感觉心跳的速度格外快,而且声音很大,似乎在耳膜回响似的。
周云文更是面色发白,感觉口干舌燥,额头冷汗不断滑落。
“哈哈哈,我考上了县试,哈哈哈。”
“唉,时年不济,棋差一招,只能明年再考了。”
“得意什么,县试过了又如何,过不了府试,明年还不是要重新考县试。”
“就是,莫非你过了县试就是童生老爷了?”
没一会儿,吵闹声铺天盖地,有人欣喜,有人悲伤痛哭,有人嫉妒的面目全非。
陈及冠听着这些讨论,心中更加紧张,早知如此,今日就不来看榜单了,在福运客栈等着苏虎前来告知结果就好了,现在平白在心中煎熬。
正在心中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的时候,苏虎激动的声音传来,瞬间让他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冠哥儿,冠哥儿。”
苏虎也顾不得自己会不会伤到旁人,蒲扇大的手掌将旁人推开,激动的来到面前,一张脸红的像是烙铁一般,一双眼睛亮得吓人。
“你的名字排在第一个。”
“县案首?!”
一旁的周云文惊呼,又是羡慕又是惊讶的看着他,拱手道:“恭喜冠弟,童生功名已是囊中之物。”
陈及冠感觉耳边像是响起了天籁之音,一颗心跳得更快。
他预想过自己能通过县试,但却不敢肯定自己是县案首,毕竟他从未小瞧过其他学子。
一般来说,每个县的县案首必定能通过府试,取得童生功名,这是千年科举得出来的结论。
所以周云文才会提前恭喜。
陈及冠用了好一会儿,才平复激动的心情,谦虚道:“兴许是姐夫看错了,姐夫,有无见到文兄的名字?”
周云文有些无语,呛了他一句,“冠弟,谦虚太过便是骄傲。”
随后,又期待看着苏虎,他虽然自我感觉考砸了,但是好歹是考完了五场县试,心中或多或少还抱着一些希望。
苏虎愣了一下,挠着后脑勺,很不好意思的回道:“俺,俺不识字。”
就连陈及冠的名字他也是这几天强行记忆,将轮廓记在心中,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忘了。
还有一点他没说,他当时看到陈及冠三个字就往回跑,想给冠哥儿分享这个好消息。
至于其他人,他压根儿不关注。
周云文闻言,说不清心里是高兴还是失落,就像是行刑前的犯人,刽子手正要砍下他的头颅时,发现大刀不锋利,临时又去磨刀,让犯人可以多活一会儿。
可这个时间,也是最煎熬的,他的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儿了。
陈及冠安慰道:“莫要心焦,待人群散去,我等再去一观便是。”
他心里同样有些不踏实,苏虎毕竟不识字,完全认错了咋办,还是自己看一眼来的放心。
过了一刻钟,人群才散去一半,但后续还有人来观看榜单。
两人不再犹豫,迈着四方步朝漏布走去。
苏虎紧紧跟在两人身边,免得旁人伤了他们。
来到漏布前,陈及冠直接往最上面看去,自己的名字赫然在最上方,而且字体都要大一些,显得格外突兀。
悬着的心终于放到了肚子里。
压住激动的心情,目光往下面看去,周云文三个字映入眼帘。
侧头看去,周云文同样愣在原地,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陈及冠笑着拱手行礼,“文兄,同喜同喜。”
周云文反应过来,不再顾及读书人的体面,仰天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他居然考过了县试,虽然名次基本算是排在后面,但起码是过了,可以去考府试。
这实在太让人意外,太让人高兴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收住笑意,用衣袖擦掉眼泪,声音沙哑,“冠弟,回客栈,将喜讯说与爹。”
陈及冠点头,“不错,这等喜事,要早些让夫子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