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掌柜那包裹当晚就被送到沈栀意的面前。
沈栀意激动不已,小心翼翼打开包裹,里面居然只有两本账本,其他都是些金银细软。
沈栀意问道:“那赵掌柜……”
谢砚辰道:“他想去沈府,不过被我手下打晕了,拖去城外几百里。”
“他没钱没马的,想要回城,怎么也要好几天。”
“你可以慢慢研究。”
沈栀意露出敬佩表情,“二爷真是思虑周全。这件事要是没你,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谢砚辰被她夸得心情舒畅,很是受用。
沈栀意打开账本,满眼的光一点一点暗淡下去,没有了最初的激动。
谢砚辰凑过脑袋一看,发现本子上并没有记录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只是常规的钱款支出。除了相对之前的普通账本数额大了一些,其他并没有什么异样。
谢砚辰抬眸看向沈栀意,沈栀意也回看他。两人都没有说话。
沈栀意吸口气,再次翻看起账本,翻到第二页,只见她双眉一挑,眸色起了变化。
她对着旁边一伸手,“阿婆,将算盘递我。”
一旁的阿婆赶紧将算盘奉上,只见沈栀意接过算盘噼里啪啦一通算。旁人也不打扰,只静静等着。
等到一炷香的时间,沈栀意才抬头,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让谢砚辰看账本。
“你从这里开始看,永厉二十三年五月,同阳,找龙先生购买了生绢,支出二万八千两。”
“同年六月,同阳,找龙先生购买生丝,支出五万六千两。”
“还有这笔,这笔。”
沈栀意手指在账本上滑过,滑到最后,手指都微微有些颤抖。
“永厉二十三年,还是先皇在位的时候,我九岁,就是那一年的年末,我祖父生了急病,很快就去了。”
谢砚辰不解。
沈栀意解释,“我阿娘当初虽然买了这个铺子,可是人在同阳,只是请了掌柜照看。我父亲是官员,偶尔会到京都来,阿娘就会让他顺带看看铺子。”
“所以当初,实际看管铺子的,是我父亲。”
“你再看这些记录。当年一个小小的绸缎铺子,如何会在短时间里,有这么多的购入计划。且时间如此密集?”
“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就陆续支出了二十万两。二十万两呀!用马车拉,最少也要满满两辆马车!”
“一个小小的绸缎铺子,即便是现在这般红火的生意,一年流水也不过十万两。十一年前,三个月的时间,光是购买生绢生丝这两样东西,就二十万两。”
沈栀意因为激动,声音都有些颤抖,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平复心情。
谢砚辰对钱财上,没有概念。现在听沈栀意这般分析,才觉出不对劲来。
他拿过账本,指着一个名字,“这龙先生是何人,能吃下这么大的生意。”
沈栀意看向他,“你能让手下去查一查吗?”
谢砚辰点点头,“好。”
他叫清风安排人手,立刻前往同阳县。
清风领命正要离开,被沈栀意叫住,“清风,想劳烦你们在同阳县帮我打听一个叫邱明的人。”
清风应下,快步离开。
沈栀意继续看账本,谢砚辰见到天色不早,没有多留,只叮嘱了她不要熬夜,早些休息。沈栀意嘴上应了,送走他后,依旧挑灯将账本看完了一遍。
她发现除开永厉二十三年五月到七月那笔,还有永厉二十四年二月居然还有差点三十万的记账。
前前后后,一共五十万白银!
沈栀意看完整整个人都止不住的颤抖。
哑婆心疼地过去抱住她,想给她一点温暖。
沈栀意反手抱住哑婆,哑着声音说:“阿婆,永厉二十三年祖父急病身亡,到底是真的急病,还是被这二十万白银所累。”
“永厉二十四年,舅舅他们所有人在青石镇被屠,会不会又是因为二月那笔二十多万的交易?”
“阿娘当年在发现这些的时候,该是多么心痛!”
“她在沈府又到底经历了什么?”
哑婆不知道,她摇摇头。
她是沈栀意阿娘的乳娘,在沈栀意六岁那年,为了照顾家中人,回了老家。后来听闻沈栀意年幼失了母亲,才赶回沈家,自求卖入沈府,照顾沈栀意。
只是当时地沈寻文并不信任她,让她喝下哑药,才肯同意她留在沈栀意身边。
沈栀意抬起头,满脸的泪水。
“阿婆,你知道嘛?其实我看到了。”
哑婆温柔地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水,用眼神询问,她看到了什么。
沈栀意眼神开始变得空洞,陷入当年的回忆里。
“阿娘根本不是病死的。”
“她是被沈寻文捂死的。”
哑婆惊得双目放大。
沈栀意又道:“那日我本来在院子里放风筝,可是风筝线断了,我一路找过去,找到了阿娘的卧房附近。”
“刚到卧房外头,就听到里头有吵闹的声音。”
“我有些害怕,躲到了窗户下头。”
“我听到阿娘骂他是畜生,后又求他,不要伤害知知。两人吵得激烈,我听得并不真切,可我看到了……”
“沈寻文拿着枕头,捂死了我阿娘。”
沈栀意眼泪如断线的珍珠,滚滚而下,小脸惨白,瘦弱的身子抖得如同一个筛子。
她手上比划着动作,“就这样,他死死地将枕头按在我娘脸上。起初娘还挣扎几下,可是很快就没有了动静。”
沈栀意抬头,眼中除了惊恐,还有深深的自责。
“阿婆,我很害怕。怕得只敢缩在角落里,甚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若是当时我喊出来,阿娘是不是就不会死?”
哑婆心疼不已,她的小姐当时不过是十岁的孩子!
她飞快打着手势:不是的。若你当时出声了,那沈府抬出去的,只会多一副棺材而已。
沈栀意茫然无助,陷在当年的情绪里,久久无法自拔。这些年,她没有一刻不是被恐惧所笼罩。与恐惧想相伴的,还有自责。
阿娘死的时候,眼睛瞪得大大的,偏着头,就那样隔着窗棂盯着她。
哑婆:小姐,我们隐忍多年,现在终于找到突破口。你不应该自责,而是跟着证据找下去,让沈寻文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