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区医院,一辆豪华劳斯莱斯缓缓驶入地库。
尚未停稳,后门便猛地被推开。
一位老者身形矫健地从车内跃出,稳稳落地,随即迈开大步,急匆匆地朝电梯方向疾行而去。
这老者,便是赵潮生。
方才,他还在别墅中聆听王管家的汇报,关于赵勇的种种事宜。正思索着找个何种缘由,再去见见这位并不姓赵的孙子,不料,缘由竟不期而至。
王管家接到了一通电话,来电之人,让王管家颇感意
秦飞羽。
就是郑勇的朋友,现任的专车司机。
对此人,王管家心中自有分寸。他接手赵家事务后,对赵勇身边的人进行了详尽的背景调查,秦飞羽自然也不例外。知道这小子尽管他出身于警察家庭,却偏偏子不类父,走上了与爹不同的道路。
跑去和下九流的街溜子混,但别看是自甘堕落可此人忠勇守信。
老爹嘱托他照顾赵勇,他便全心全意,毫无怨言,只是手段有时略显上不得台面。
细细想来,秦飞羽并非坏孩子,或许只是被家庭的压力逼得逆反,被那些古惑仔电影带坏了而已。
因此,这次见面时,王管家也瞅准时机,偷偷与秦飞羽攀谈了两句交换了手机号。
他可是门清,若小少爷赵勇能够一飞冲天,那么他身边的人,尤其是秦飞羽,必将成为其心腹。从目前的情况关系上来看,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正走在自己与老爷一般道路上。
然而,终究是新时代的孩子与他们终究不同,他们或许能够走出一条与自己与老爷截然不同的道路,开创一个不一样的关系。
思及此,王管家瞥了一眼手机,又望向那疾步而去的赵老爷,心中不禁暗自一笑。老太爷的身体还真是硬朗啊。
的确,赵潮生这一生都颇为顺遂。
从父亲手中接过企业时,正值改革开放国家发展的高速期,盛日昌企业也如顺风之舟,一飞冲天。他自身也是无病无灾,顺利将企业的接力棒交到了赵衍手中。平日里,他极为注重保养与锻炼,虽然经常拄着拐杖,走路也显得慢条斯理,但那不过是装出来的罢了。上了年纪,总得摆出一副家中长辈、老人的架势。
否则,赵潮生才不会天天拄着拐慢慢走呢。
这不,一听到赵勇晕倒的消息,他就坐不住了。
“老王,你在磨蹭啥呢?”赵潮生都快走到电梯口了,发现王管家还没跟上来,便回头催促道,“赶快啊!”
“来了~来了~”王管家也上了年纪,腿脚自然没有赵潮生那么利索。他加快了脚步,赶了上来,与老爷一同踏入了电梯。
三楼病房内,当两人抵达时,只见郑勇的养父母郑建国和李淑华早已守候在此。李淑华正抹着眼泪,无声地抽泣着;郑建国脸色铁青,眼中却流露出浓浓的担忧。
二人见赵潮生带着管家前来,脸色微微一僵,却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赵衍一家的所作所为任谁都会不满,所以郑建国夫妇对赵家心生不满也在情理之中,但他们也是明事理之人,不会因为儿孙的过错就迁怒于长辈。况且,那天赵老爷子也亲自登门,在家门口等着他们回来,算是给出了诚意,表明了赵家对郑勇的重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赵潮生走上前来,目光落在秦飞羽身上,问道,“小子,听老王说你俩从庄园走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赵家第三代勉强能守成,第四代里原本寄予厚望的赵昊如今看来却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好不容易在郑勇身上看到了一丝希望,赵潮生可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他出事儿。
“我们哪知道啊?”郑建国心中不悦,便直接替秦飞羽阴阳怪调回答道,“从你家庄园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呢,这怎么能怪孩子?”
“听说吃个饭就成这样了,现在还没给出结果呢,医生说是可能是疲劳过度,孩子年富力强怎么会这样?说不定是你赵家风水有问题。”
“有什么脏东西上缠上你赵家了。”
“疲劳过度?”王管家不禁皱起了眉头。他最近一直关注着郑勇的动向,知道这小子忙得不可开交。但按照他的年纪和目前的工作量来看,不太可能疲劳过度啊。
“飞羽啊。”王管家忽然想到了什么,走到秦飞羽面前问道,“小少爷这一路上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别急,仔细想想,从离开庄园到入院前都发生了什么?”
“奇怪的举动?”秦飞羽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说道,“咱弟儿出了庄园上车就睡着了,所以我就找了个地方停车,让他休息了一会儿。等他醒来后,我们又去见了我的一个朋友,一起吃了个饭。”
“嘿~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秦飞羽一拍脑袋,好像想起了什么,“您别说,我还真想起来一件事儿。弟儿吃饭的时候没和我们上桌子,他在看让我朋友填的资料,然后他就突然……”
说着,秦飞羽学着郑勇的样子,闭着眼比划着手势。虽然不完全一样,有很多都是瞎比划的,但大体上还是能还原一些:“我还听到他似乎在小声念叨着什么……嗯……庚子月、金水……啥啥啥的,乾为天……啥啥啥的~”
郑勇一开始是心中默念,但算到柳如烟的时候发现和自己有关又算不出来,就急了。
他连着算的时候,偶尔也有说出声来。秦飞羽的听力不错,勉强听到了一点点。不过就算郑勇大声说出来,他也听不太懂。
王管家和赵潮生二人心中皆是一惊,对视一眼,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赵先生。”李淑华注意到二人的脸色变化,知道他们似乎猜出了些什么,便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收敛了一下心情问道,“您二位是看出有什么问题了吗?”
“倒也不是什么问题。”王管家替赵潮生问道,“就是……郑先生和李夫人,小少爷平时有没有接触过什么道人?擅长卜卦一类的?或者他自己有没有学过什么占卜之类的东西?”
“这个倒是没有。”李淑华摇了摇头,她确实没见过郑勇接触过这类人或者学过这类东西。
“不。”郑建国却反驳道,“淑华你忘了?以前勇儿老是跟咱们说,他每天做梦都会梦到一个老头给他讲课,教他修这个、学那个之类的?”
“那……那不是……”李淑华也感觉有些奇怪,但还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那不是说咱们给勇儿的压力太大,孩子承受不住出现幻觉了吗?”
具体日子已经记不太清了,好像是初三的时候吧。那个时候郑勇正在准备中考,他们给孩子的压力也确实不小。
然而,赵潮生一听这话,眼睛顿时瞪得大大的:“这……我家勇儿居然有如此机缘?”
“你们在说什么?”李淑华有些搞不懂了。
“是这样的。”王管家赶忙解释道,“李夫人、郑先生,二位应该知道我们家大爷是归国华侨,老爷也有出国留学的经历。老爷和海外华侨华裔圈子一直没有断过联系,而海外华侨华裔,尤其是华侨和国内的国人是有区别的。特别是一些事情上,国内的态度是选择性讲科学,‘好兆头就是神佛保佑’,‘坏兆头就是封建迷信’……”
“他今天是不是啥也不问,专门要了保安的生日?”赵潮生见王管家啰嗦个没完,便直接问秦飞羽道,“在让填表的时候,是不是也说了生日必须要写,而且要写得准确,最好精确到几点几分?”
秦飞羽也是一惊,连忙点了点头。
“这就是卜卦算命。”赵潮生给出了直接答案,“国内有些人也信这个,不过一般都只信好的结果,对坏的结果认为是封建迷信。国外就很相信这个东西,包括老头子我在内。以前要是遇到重大问题无法抉择,就会找大师过来算上一算,然后再作出决定。”
“小勇的动作明显就是在占卜。”王管家接话道,“从手势和刚刚秦家小子说的那点卜词来看,应该是用生辰八字算别人的命格和未来。”
“所以。”王管家继续说道,“小少爷是学了卜算之道,而且还小有所成。”
“只不过……”赵潮生沉吟片刻后说道,“卜卦算命不是没有代价的。算的东西不同,代价也就不一样。小勇这就是仗着自己学有所成,在肆无忌惮地算别人的命格和未来,没拿捏好尺度,遭到了反噬。”
“不过用八字测凶吉、算命格、看未来算不得什么大事儿。”赵潮生补充道,“一般不会有什么大事儿,一天算这么多人也没啥关系,除非这些人之中有命格极为特殊的……”
说到这里,赵潮生突然脸色一僵,迅速垮了下来。紧接着,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中,他狠狠地抽了自己几个大耳刮子。
“老爷!别这样!老爷~老爷~”王管家一看不对,赶忙拉住赵潮生走向一边。
“原来是这么回事!原来是这么克着我赵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原来根都在自己这啊。”赵潮生像发了疯一样,老泪纵横,一边说着听不懂的话,一边狠狠地抽打着自己。
“老爷!都在看着呢。”王管家也感觉奇怪,但又不好说些什么,“您这是怎么了?您这是在说什么啊?!”
说什么?赵老太爷心里苦啊。当年王佑芸生下第五个女儿的时候,他心中焦急,偷偷跑去龙虎山找自己经常找的那位精通卜算的老道算了一卦,就是想看看自己未来会不会有孙子,这孙子能力如何。
老道排出三个铜钱,为他算了一卦。卦象显示‘其将有孙嗣,且此子非凡,乃罕见之麒麟儿,身怀大机缘也。然此子与赵家之缘分,若处置不当,恐有克伐本家之虞,实乃玄妙难测’。
后来,当赵昊出现的时候,赵潮生就以为这个“私生子”在外面长大,对家没感情,回来争家产,就是老道所说的“克着赵家”。
这在豪门中并不少见,也闹出来不少笑话和悲剧,他就想着大概是这么克的。
结果...
结果居然是这样克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