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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清见到检查单上最末尾的那行字,接过纸张的双手肉眼可见地一滞。

眼角仿佛瞬间生出几处皱纹来,嘴唇变得发白,整个人犹如被大雨淋湿般狼狈。所有的优雅端庄都失了模样。她如同一个没有感情的机械玩偶,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木然地走完了剩下的流程。

经理见林婉清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有些担忧,不是没见过她多次的伤心,只是觉得今天格外不同。不由得贴心地追问:“路太太,天色太晚了,怕是路先生也不放心您,需要我们派人送您回去吗?”

林婉清摇了摇头,独自捏着检查单身影摇晃地走出鉴定中心。来时的意气风发早被检查结果撕个粉碎,两只充满水光的眼眸如今也黯淡无神。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鉴定中心回到家中的,一切恍若梦一场,心情也如过山车一般从天堂坠入地狱。

林婉清不禁想抬头问问苍天,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让母子苦苦分离。

如果要惩罚的话,不如惩罚她一人,只求儿子能够平安归来。

……

路闻龙并不担心妻子没有按时归家,毕竟有司机全程陪同。再加上她临走时十拿九稳的模样,想必今天也会是个好结果,就等着她回来与自己分享喜悦,早早就进入了睡梦中。

深夜,他突然被楼下的动静吵醒。仆人在门口敲门,轻声说:“先生,太太回来了。”

路闻龙的困意在听到这个消息后立马消散,他激动地换好衣服下楼,准备第一时间聆听妻子的好消息。

短短的一晚上,他甚至都已经想好了怎么办好认祖归宗的仪式。一定要让这些年所有看他们路家好戏的人,嘲讽他们找不回儿子的人,被狠狠打脸。

想到这里,他嘴角浮起笑容。已经想象到了自己和路老爷子站在台上,聚光灯洒在身上,一家人昂首挺胸的样子会有多么得意。

失散了这么多年,他一直以儿子的名义建立好了基金会和各种账户。所有的一切都已经为他安排好,甚至连未来的孙子孙女的份,都准备充分,积攒下来的财产足够他们几辈子衣食无忧。

然而,一切美妙幻想在路闻龙走到楼梯拐角时看见妻子落寞的神情,全部化为泡沫。

有些问题没了问出口的必要,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林婉清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沙发上,让所有的仆人们都回房休息,不允许她们在身旁陪伴。

手指紧紧攥着检查报告单,纸张的右下角早已被捏出了褶皱。签字处的名字被泪水打湿,字迹变得模糊不清。

路闻龙在心里悄悄叹气。

虽然以往也有过类似情形,但确实是第一次见到妻子如此伤心。

他回忆起顾百川在路家时的一举一动,知道了他并不是自己的儿子,心里有些遗憾。

但是,生活还是要继续。

路闻龙放轻了脚步,缓缓靠近妻子。

林婉清正沉浸在无尽的悲痛之中,直到身旁的沙发出现了凹陷,熟悉的气味将自己包围,一只温暖的手臂攀上了自己的肩膀。

她轻车熟路地向右侧靠去,头靠在了丈夫的肩头,眼泪浸湿了他的领口。

“没关系的,婉婉。”路闻龙率先打破宁静,出口安慰,“我们还有别的机会。”

“我以为……以为这次一定能成功……”

林婉清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靠山,憋了一晚的情绪在丈夫的包容下迸发而出。泪水决堤,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话也断断续续。

“明明……顾百川长得那么熟悉,言行举止也很妥帖,怎么就……”

巨大的痛苦甚至让她无力继续说下去。

路闻龙的心也随之抽痛,心脏被一双无形的手揪得生疼。随着妻子的眼泪落下,自己也忘了该怎么呼吸。

他用大手抚上妻子的发顶,缓缓摩挲,像是哄小孩般。

“好了好了,不哭了。我们还可以再找下去,只要我们不放弃,总有一天可以找到的,不是吗?”

路闻龙用双手将妻子冰冷的手拢在胸前,小口小口地哈着气,试图多传递一些温暖给她。

偌大的别墅此时只开了小夜灯,两人的视线在昏暗中交汇,眼底有着相同的坚定和互相鼓励。

“若是你真的很喜欢顾百川这小子,以后我们可以多请他来家里坐坐。如果他愿意的话,我们也可以收他为义子,毕竟这孩子与我们路家确实有缘分。”

林婉清不再接话,又重新靠回了丈夫的怀抱。

好一会,才传来一句鼻音浓厚的话语。

“好。”

……

顾百川下午从路家离开后,孤零零地回到了自己和苏念琳的家。

眼前的孤寂与在路家时的热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站在客厅里环视,家里的每一个家具都是苏念琳趁着空闲的时候亲自一一挑选的。

甚至很多都是拿她大学时的兼职工资,和毕业以后的实习工资偷偷买的。

顾百川不是没有给她自己的卡,让她想买什么就买,不用看价钱。然而她依然心疼自己,若不是实在负担不起的时候,她不会动一分一毫。

他拿出手机,看向自己的银行卡转账记录。

自离婚以来,顾百川陆陆续续地给她转了很多钱。两人共用的账户却分毫没有动过。不知是因为不想再欠他,还是担心动账了以后会被顾百川找到地址。

顾百川深深地叹了口气,不知道她和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目光锁定在了熟悉的茶几上,婚后两人不断地争吵,苏念琳还没来得及换掉这个尖锐的茶几,却将四角用泡沫仔细地包住,保证不再会让人划伤。

他又想起那晚的一幕来,苏念琳用心碎的眼神望着他。

“你确定顾怀安真的是意外摔倒吗?”

现在知晓顾怀安心意的他,也开始怀疑了起来。都怪自己太过迟钝,那晚的自己做了什么来着,记忆逐渐模糊起来。

沉思了一会终于想起,看见顾怀安受伤时,他已经丧失了理智,跟着她一起指责自己的新婚妻子。

在三人的对峙中,自己心中的天平毫不犹豫地偏向了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顾怀安,却丝毫没有估计新婚妻子苏念琳的感受。

他回想起苏念琳当晚所站的位置,默默地走了过去,试图体会她当晚的心情。

两人相处多年,顾百川早已习惯了苏念琳的忍让与成全,却忘了夫妻若想长久的相处,也得学会互相迁就。

今天能够见到路氏夫妇多年夫妻仍然恩爱,想必也是老天在给他指明道路。

他突然茅塞顿开。

苏念琳一次又一次地向自己索求答案,询问自己是否还爱她。

以往的自己被猪油蒙了心,看不清自己的真实感受。

然而在今天,一切答案都显现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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