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牛痘的出现,镇上的管控很快就不那么严了。
从发现最初的两例天花病人算起,整支船队在小镇上耽搁了不多不少一个月的时间。
弄出牛痘一共历经十一天,君名扬带头试行牛痘到证实有效花费了六天,初期牛痘不够用、加上小镇百姓依旧抱有恐惧心理,所以先让船上的一千号人种植牛痘,又花费了七天。
再到小镇全部百姓接种牛痘到最后一位接种百姓痊愈,一共历时三十一天。
小镇在全部百姓接种牛痘之后,就解除了管控,除了五里外的官道依旧封锁,其余活动已经完全自由。
小镇府衙的捕头也在百姓接种牛痘的那天去往了县衙禀报天花已被解决的消息。
度过了最开始的惊慌混乱,小镇的日子也随着牛痘恢复平静,天花的恐慌就此消弭,纷纷相互庆贺渡过大劫。
可也有百姓家中挂起了白布,最起初发病的两个天花病人最早离世,紧接着是被感染了的十几名百姓,以及何老一家。
天花恐怖的致死率,哪怕是君名扬管控救治及时,药物和粮食也并未吝啬,但十几名百姓本就经历了饥荒逃难,身体健康程度堪忧,仅有三人活了下来。
而何老一家不幸都感染了天花病,最早是何老的孙子体质薄弱受到感染,随后又感染了哺乳的母亲和照顾娘俩的父亲何傅超。
还未起名的婴孩有个好听的小名,叫钰儿。君名扬只在何家那日看到过一眼,很可爱,但年纪太过幼小体质太弱,终归是没能扛过天花发病。
即便君名扬已经让郎中竭力拯救,当初老太监德全请天子赐下的珍贵药材都拿出来用上了,也无力回天。
婴孩死在了君名扬接种牛痘的前一天,何老一家的哭声撕心裂肺。
何老朝着君名扬的帐篷苦苦哀求,最终君名扬叹了口气同意了这位年过花甲的老人恳求,赠予了何老一丈丝帛,让他用丝帛裹着早夭的钰儿去往后山埋葬。
回来后的何老,不出君名扬所料的感染到了天花,老人原本花白的头发在孙儿夭折的那一夜全部白了。
老人不愿让君名扬担心,发病前期一直强撑着没啃过声,等到有人察觉时,天花已经遍布全身。
老人临终前见了君名扬一面,君名扬告诉他何傅超与儿媳赵氏的天花病已经在开始痊愈了,无需太多挂念。
老人这才放心,似乎有话想对君名扬说,奈何喉咙出血溃烂得厉害,只能发出不清晰的“嘶呵”声,像一只破掉的风箱。
君名扬取来了纸笔,老人强撑着一口气写下遗书,君名扬郑重接过,并未看一字,保证一定亲手交给老人的儿子和儿媳。
老人脸上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像是抚摸自家孩子一般摸了摸君名扬的面颊,眼底流下一滴热泪,最终合上了眼,再也没有醒来。
十一月一号,君名扬下令解除了整个小镇的管控,家家欢天喜地,奔走相告。
君名扬和兵卒驻扎的驿站外,汇聚了整个小镇和逃难来的流民。
“侯、侯爷,这是小人给您准备的一点薄礼,感激侯爷救命之恩!”送礼的是当初带头想要掀翻拒马逃离小镇的中年男人,当初他差点被君名扬一箭射杀当场,对君名扬的做法还有些愤恨。
如今,他对君名扬说话时带着犯错孩子般的窘迫,抱着两只大鹅和一竹篮鹅蛋想要送给君名扬。
他自己也知道,倘若动乱开始的那一天,君名扬没用强硬手腕将他们拦住,他们肯定已经死在了逃亡的路上。
因为那批人里的的确确有天花感染者,而且足足三位!
何老一家就是因为接触到了感染者,钰儿夭折,何老也因此仙逝。
就算他们这群人里有人侥幸未死,可养育他们祖辈的渡口小镇也会如那些流民的家乡那般,沦落为一片死地。
等到过几年人们回想起渡口小镇,也就只剩几声哀叹。只差一点,他就成了整个小镇的罪人!
“靠恁娘!”君名扬跳上去对着汉子的脑袋就是一个暴栗,“你丫有病吧,老子是要走了,不是特么要死了,用不着你给老子上贡品!”
老实巴交的汉子被打得有点委屈,明明是好意感激侯爷救了整个小镇,他怎么能打人呢?莫不是看不上我这点东西?
“这些百姓都是你组织来的?上贡品老子也吃不了这么多啊!”君名扬又敲了旁边拎着母鸡和鸡蛋的妇人脑袋一个暴栗,“特么的一群刁民,把我媳妇儿和护卫全拦在外面干鸡毛!造反啊!”
欢呼的人群顿时哑然,连忙给君名扬让开一条路,只是目光却牢牢锁定在他身上。
“看我干鸡毛,怎么着家里有未出阁的闺女想嫁给小爷啊?”
君名扬朝身后招了招手,辛无病、郑斌两人才带着兵卒从人群中让出的通道朝着渡口走去。
“我家,我家有个女儿,正值桃夭之年,如果大人不嫌弃,小人愿将女儿嫁给侯爷为妾室!”
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引得一堆人跟着起哄。
“我家也有,侯爷赏脸来我家看看吧?”
“我女儿虽然年纪小了点,但是姿容也算秀丽……”
“谁特么起哄!”一向流氓惯了的君名扬被百姓的起哄声弄得手足无措,狼狈地穿过人群,到了符妙面前,苦哈哈地抱怨道,“妙妙你看这群刁民,小爷我就知道他们贪图本侯的美色。”
“是呀是呀,夫君最好了。”符妙牵着君名扬的手,看着他狼狈的模样笑得眉眼弯弯。
一群百姓见感谢的礼物君名扬看不上,便往兵卒和衙役身边递。
“特么的刁民,觉得小爷我养不起自己人了是吧,用你们送东西啊!”君名扬咬牙切齿大骂道,
“都把东西给小爷我收回去,一个个的穷成什么逼样了,还敢在小爷我面前装大款?信不信小爷我拿银子砸死你们!”
“那边拎着母鸡的大娘,特么的赶紧给我收回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家还有个刚学会走路的娃儿,就指望着这几只母鸡下蛋养活!”
“还有你,说你呢那边的老头,怎么把家里的老牛都给牵出来了?你日子不过啦?!”
“那边儿那个拎鹅的刁民,赶紧把鹅给老子关回鹅圈里,老子刚才从你身边过的时候,这蠢鹅居然往老子屁股上叨了一口,看见这玩意儿就烦!”
百姓不语,只是一味的把手里的东西往兵卒身上塞,因为这是他们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了。
“所有将士都给老子听着,谁要敢收,回去看小爷不打断你们狗腿!”君名扬不收,也不准手下兵卒收,因为他也知道,这是百姓家里最值钱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