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裴冕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于案件审理而言,这是一个意外的收获。
可是,因牵涉到大唐首富王元宝,这又是一记炸雷。处理不好,恐怕会引发长安震荡。
而且,叛军即将兵临城下,保不住王元宝与叛军也有牵涉。若真是如此,只怕会地动山摇。
念及此处,裴冕深感兹事体大,绝非自己可以做主,必须即刻禀明太子殿下,一切由太子殿下亲自定夺。
于是,裴冕果断下令,即刻暂停审问,让所有犯人在供词上签字画押,以固化现有的审理成果。
做完这些之后,裴冕起身离席,准备赶往太子府。
临走时,他扔下一句话:“没有老夫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擅自离开大堂半步!违抗此令者,以通敌罪论处!”
来不及等太监通禀,裴冕径直走到了李亨的书房门口。
此时,李亨正盯着桌上的布防图出神。
“太子爷,裴总宪求见。”太监轻声禀报道。
李亨抬起头来,发现裴冕已经站在门口,满头大汗,不觉吃了一惊。
“裴总宪,何事如此慌张?”李亨问道。
裴冕向来以沉稳持重而闻名于朝堂,行事严谨,断不会如此冒失莽撞。
这大晚上的,如此急匆匆地赶来面见自己,连礼节都顾不上,只怕是审出了天大的事情,他做不了主。
“太子殿下,请恕老臣唐突。”裴冕拱了拱手,气喘吁吁地说道。
“审出了什么问题?”李亨直接问道。
“太子殿下,老臣方才组织三堂会审,根据郑因之的供述,王元宝的唐发商队也牵涉其中。整个左藏库都差点被搬空了!”裴冕急切地说道。
“什么?王元宝?”李亨也是一脸的诧异。虽然他早就想到,肯定有大型商队牵扯进去,没想到竟然是大唐排第一的唐发商队。
“正是。”裴冕一脸忧虑地说,“老臣考虑到牵扯太广,暂停了审理,要求任何人都不得离开刑部大堂半步,以免走露风声。”
“裴总宪,你做得很好。”李亨欣慰地说道。
“殿下,下一步该怎么办?”裴冕问道。
“抓捕王元宝!”李亨拳头紧握,沉吟了一会,“裴总宪,你持本宫的宝剑去找高适,让他出动神策军进行抓捕。”
之所以没有让金吾卫和龙武卫参与抓捕,这是因为,王元宝在长安人脉很广,恐其在金吾卫和龙武卫中有熟识之人。而神策军是哥舒翰一手训练出来的军队,在长安没有根基。
由高适出面进行抓捕,他更加放心。
“裴总宪,事关重大,你要亲自指挥抓捕行动。”说着,他示意太监取来宝剑,递给裴冕。
裴冕双手接过宝剑,恭敬地说:“老臣一定不负殿下重托。”
说着,出了太子府,匆匆往城东春明门赶去。
此时,城东的神策军刚刚结束训练,正准备回营。
今天下午,兵部又运来了一批五十斤的石弹。军士们进行了试射,第一发就射出约一百七十步,让高适非常振奋。
他不禁在心中暗忖道,太子殿下真是神了,估算得那么准确!
除了投石车,高适对弓弩手的训练也十分重视。
太子曾提醒过他,虽然投石车的射程远,威力大,但输出密度不够,关键还是靠弓弩,尤其是床弩和蹶张弩。
这些重弩射程远,威力也大,破甲能力非常强。即便是重甲武士,也经不起床弩和蹶张弩直射。
他还根据城墙的构造与布局,不停地精细调整着射击的角度。经过反复尝试,力求让弓弩的射击范围能够完美重叠,从而形成交叉火力。这也是太子殿下传授给他的新战术。
一试之下,果然成效显着。相比于以前的单向射击,交叉射击的火力密度明显要大得多。
当然,他也非常重视长枪、横刀、礌石、滚木、金汁等守城武器的配合,不断与将领们探讨防守的战术。
才几天的时间,一支擅长野战的军队,硬是被他训练成了能攻善守的复合型军队。
眼看着训练效果越来越好,高适不由得信心大增。
主将的信心就是全军的决心。只要主将不动摇,全军都不会动摇。这样的军队才是强悍的军队。
高适刚走下城墙,一个旅帅跑来禀报,裴总宪到了。
高适闻言,赶紧迎了上去。
见裴冕手持太子的佩剑,神色肃穆,高适就知道,今晚怕是有重要行动。
“裴总宪,您怎么来了?”高适拱拱手,问道。
“高将军,太子有令,请屏退左右。”裴冕十分严肃地说。
高适微微抬手,身边的将领都识趣地走开了。
“裴总宪,发生什么事了?”高适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急切。
“太子要你出动神策军,随老夫前去抓捕王元宝!”裴寂轻声说道。
高适闻言愣了一下,但立即恢复平静,问道:“需要多少人马?”
他也很好奇,大唐首富到底犯了何事。但是身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
“事态严重,恐怕得一千人。”裴冕略作思考,回复道。
“得令。”高适当即喊来几名亲兵,让他们去传令各校尉,立刻集合队伍。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一千全副武装的神策军就完成了集结。这样的速度,让身为代理右相的裴冕十分欣慰。
裴冕骑在马上,抽出宝剑,往城西一指,朗声喊道:“将士们,我们的目标是安仁坊,出发!”
“是!”将士们的声音响彻天际。
到了安仁坊,裴冕命人守住各坊门,自己与高适带兵进入坊内,将王元宝住宅及周边街道团团围住。
高适传下严令:哪怕是一只苍蝇,也不能从他们手中飞出去,否则军棍伺候!
此时,王元宝正与几个友人在饮酒作乐,丝竹管弦,觥筹交错,投壶射覆,爽笑连连,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已经降临。
“老爷,不好了!大事不好了!”一名管家匆匆进来禀报。
“所为何事?天塌下来了吗?”王元宝带着几分醉意呵斥道。
“老爷,外面有好多官军,将我们团团包围了!”管家大声喊道,声音中带着丝丝恐惧。
“官……军?官军来……来干啥?”一个友人东倒西歪,端着酒杯,走到王元宝跟前,“王……王老爷,来来来,我们再喝一个!”
听到官军这两个字,王元宝一下子就清醒了许多,一肚子的酒顿时化作汗水,从额头上冒了出来。
“是什么官军?”王元宝大声问道。
“老……老爷,不认识!看他们的旗号……好像……好像是神策军!”管家哆嗦着回答。
“什么?神策军?”王元宝心知不妙,一屁股坐了下去。
神策军,一个他刚得知的名字,据说是哥舒翰一手训练出来的队伍。
这时,那些友人才感觉到不对劲,一个个瑟瑟发抖,纷纷想着逃命,却发现自己连站都站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