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天顺帝缓缓开口:
“这件事以后再议吧。”
接着他对身旁站着的王贵点了点头,“王贵,你可以先替我寻找适合的地方,记住,必须足够幽静,且不能离京城太远。”
王贵闻言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回应道:
“是,臣明白,定会精心挑选一处符合陛下心意的好地方。”
这段话虽简短,但字里行间透露出的复杂情感却让人印象深刻——既有对未来的憧憬,也有对现实困境的理解,以及那份未曾言明但却深深埋藏在心底的愿望与执着。
“李承影这段时间在干什么?”
陈循有些担忧地问道,他的眉头紧锁,眼神中透露出不安。
尽管语气尽量保持平稳,但还是难以掩饰内心的焦虑。
他之前已将此次参加恩科的所有学子名单交给了李承影,这个举动本该让陈循安心,可此刻却像是压在他心头的一块巨石。
自从那次赌局开始,陈循的神经就一直处于高度紧绷状态。
尽管表面上看来这只是一场无伤大雅的较量,但对于两人之间的竞争关系而言,却是一场关乎脸面和地位的重要对决。
特别是考虑到这次出题是由自己全程负责的情况下,按理说应该能够保证试题不被任何外部因素影响才对。
然而一想到天顺帝与曹鼐那两个人,心里总是有种说不出的别扭感。
这两位可是出了名的爱管闲事之人,一旦察觉到风声不对劲,肯定会想方设法介入进来搅乱局面。
此外,王贵身为锦衣卫的大都督,手段也是十分高明且阴险。
倘若他们得知了这场暗中的较量,难保不会从中使绊子。
毕竟现在连题目都还没有定下来,更何况是其他人呢?这种不确定性让他倍感压力。
这一切都是基于一个前提条件:
当时,在天顺帝亲自监督下签订了一份正式协议之后,双方才算正式确立了这场看似轻松实则暗藏玄机的比赛规则。
“说来也奇怪……”王文摇了摇头,显然对于最近的情况也是颇为不解,“根据咱们得到的消息来看,除了派遣一些手下去搜集参加此次科举考试的学生们住所信息以外,李承影几乎没有任何进一步的动作。
相反地,他还抽身跑去西边山脚新开办了一个叫作‘振兴’的煤矿厂。”
说到这里时,王文的脸上浮现出几分困惑: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短短几个月时间里,京城内超过半数家庭日常所需的煤炭都是由这家新兴公司供应的。
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明明应该是忙着备战科举才是最合理的事情啊。”
如此反常的行为令所有人感到不解,尤其是陈循心中那种原本以为对方会有所行动、进而能够针对其制定相应策略的想法也因此而彻底落空。
“什么?卖煤?”
陈循愣住了,满脸的不可置信,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一般。
要知道,李承影当初可是立下了何等豪言壮语:
辞官!离开京城!永不回京!如此之大的赌注,难道他真有这般自信与胜算吗?越想越是头疼,不论如何思量,陈循都觉得这其中没有任何可能性能够让李承影占据哪怕一毫的优势。
“阁老,请您放宽心。”
站在一边略显焦急但又不失礼数地王文轻声安抚道,“我已经悄悄与几位相熟的学子们商讨过此事,他们纷纷表示愿意站在我们这边支持您老人家的意见。”
他的话语里透露出一种坚定与信任,让原本眉头紧锁的陈循稍微舒缓了一些。
“嗯……”微微颔首,陈循心中其实早已明了眼前这番举动背后所蕴含的真实意图——通过这些在学术界具有一定影响力的才子之口传递信息,试图平息那些被谣言挑起的不安情绪,阻止人们盲目相信李承影口中所谓的‘真相’。
甚至于说,在这个敏感时期里,有些准备参加科举考试的书生已经开始着手准备自己的文章构思以及各种相关资料的搜集工作了。
为了确保最终结果不出意外,等到时机成熟之际,陈循打算将本次科举题目可能涉及的主要领域先行透露给几位事先选好的佼佼者们。
这样一来,就能够极大地增加这部分优秀人才脱颖而出的概率,从而进一步稳固自己手中的权力格局。
虽然这样行事存在一定的风险,但综合权衡之下,陈循认为这是值得一试的方法。
只是他并没有想到,在暗处有一双双锐利的眼睛正密切注视着发生的一切……
与此同时,在京城某个不起眼的小巷深处,一处颇为简陋却异常干净整洁的宅院内,一位穿着朴素但却透露出不凡气质的老者坐在案前翻阅着手中的典籍。
“先生,都已经查得差不多了!”
一个身影从门外快速闪入屋中,正是王贵,神色间难掩急切之情,向着面前这位正在专心致志阅读着文书的人物汇报道。
而此人,自然便是令陈循忧心忡忡、却对此全然不在意的李承影。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李承影并未表现出丝毫慌乱之色,反而微微一笑,眼神中闪烁着从容淡定的光芒。
显然,对于即将可能发生的一切,他早已有应对之策。
“好吧,那你安排一下,在年前我要和所有的士子见面!”
李承影语气坚定地说道,目光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决心。
“啊!可是殿下,那可是四千多人啊!”
王贵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几乎要从座位上跳起来,一脸的不可置信。
他从未见过这么大规模的见面会,更何况是在年前如此紧张的时间里。
“当然不是单独见面,不然你想累死我啊。
这样,”李承影挑了挑眉毛,脸上露出了坏笑,“你负责把这些人按照不同批次带到锦衣卫衙门,我会在那里接待他们。”
说罢,他轻轻拍了拍王贵的肩膀,仿佛在鼓励着他一样。
“明白,属下这就去安排。”
王贵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随即转身离开,脚步稳健而又迅速。
虽然任务艰巨,但他知道,只要按照主上的吩咐去做,定能完成这项看似不可能的任务。
此时,在不远处的一间书房里,“什么?!这怎么可能!”
随着一声愤怒至极的吼叫,陈循整个人都站了起来,桌上的茶杯差点被碰翻。
就在刚才,他接到了来自好友王文的消息——所有驻扎在湖广会馆内的学子们,都被要求前往锦衣卫所在地参加所谓的“会见”。
难道说……这个姓李的家伙打算利用这种方式来赢得我们之间的赌约!一想到这里,原本还保持冷静的陈循立刻变得坐立不安。
“绝对不行!”
他大声宣布,然后毅然决然地朝门口走去,“就算我主动向李承影认输也好,都不能允许他如此对待咱们这些苦读多年的读书人!”
言语间充满了不甘与决心,仿佛是对自己说,也像是在对空气中那些看不见的支持者表达着自己的立场。
随后,他加快了脚步,向着镇抚司的方向快步前进。
“阁老,大事不好了!”
这声音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子,瞬间割破了清晨的宁静。
说话间,惊慌失措的表情浮现在来人的脸上,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襟,顺着鬓角滑落,显然是一路小跑而至。
“何事?”
陈循刚走到值房门口,尚未踏进门内,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吓了一跳。
只见一名年轻的吏员气喘吁吁地停在了他面前,眼神中流露出前所未有的焦急。
“锦衣卫……锦衣卫!”
这三个字带着某种神秘而又可怕的力量,以至于这名吏员几乎是在用尽全身力气才挤出来。
然而话未说完,便又被自己的情绪所打断。
“是不是锦衣卫把湖广会馆的士子都带进镇抚司衙门了?我知道了。”
陈循眉头紧皱,显然已经对这类事件早有耳闻。
但他并不打算浪费时间听下去,反而粗鲁地挥了挥手,示意吏员让开一条路——因为他知道此刻最重要的是尽快前往镇抚司了解具体情况。
“不是的!阁老您误会了!”
那名年轻吏员见状,急忙高声喊道,“湖广会馆里的士子已经被放出来了。
如今……如今是扬州会馆那边出问题了!”
此言一出,陈循整个人顿时愣住了。
湖广会馆里居住着近百名来自各地求学的士子,从王文听到消息、赶回宫里通报到现在满打满算也不过一个时辰罢了。
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结束了?就算是锦衣卫全员出动也做不到吧!
“到底是怎么回事?!说清楚!”
在这一刻,即便是身居高位如陈循这般稳重的人也禁不住内心的困惑与焦虑。
他猛地转过身来,紧紧抓住那名正喘息不已的吏员双肩,迫切地问道。
此时此刻,整个院子里只剩下两人急促呼吸交织而成的声音,在空气中久久回荡……
据说,这次是怀来伯要见他们,地点选在了威严而庄重的镇抚司衙门。
这座衙门建筑风格古朴典雅,大门之上悬挂着金光闪闪的牌匾,令人肃然起敬。
至于怀来伯究竟说了些什么,至今仍然是个迷。
不过,从那些士子们的表情来看,至少表面上,没有谁显示出刚刚经历过痛苦折磨后的虚弱或者恐惧的样子。
这意味着,尽管面对着可能到来的巨大压力,这群知识分子们还是保持了一定程度的尊严和冷静。
“废话。”
王文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同僚的话,“一个时辰的时间内,就算想要对他们动用残酷刑罚也没有那么多合适的房间供人使用吧!况且你们都看到了,所有被抓走的人都被放了出来?”
他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满与好奇,对于这种不符合常理的发展感到极其不解。
“确实是这样。”
回答他的吏员点头肯定道,“总共一百二十一名士子无一例外地全部平安释放,并且没有人身上带有任何明显的伤痕。”
听到这里,陈循挥了挥手示意面前这个报信之人退下,随后缓缓地重新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
此刻,他心中充满了疑惑:
李承影此次行动背后的真实意图究竟是什么?如果他是想通过威胁或恐吓等手段逼迫这些读书人为其效力,那么仅仅依靠这短短的一个小时显然不够充分。
但若目的并非如此,难道说……这位权贵还有其他更为复杂的目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