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双手攥着拳,“你们父子为了敛财,杀了李家满门,最后还把脏水泼到世子身上!”
赵厉嗤笑一声,“罢了,今日我做做好事,把真相告诉你这个脑子缺根弦的糊涂蛋吧。”
“我父王要成大事,银两不可或缺,李淮江颇有家资,可惜又不肯爽爽快快地双手奉上,父王随便使了个计,就将他送入了大理寺。”
“本来以为李淮江就这么定了罪,偏偏刘知熠又横插一杠,要帮他翻案。”
“几乎快要被刘知熠得了手,幸亏父王洪福齐天,那个比你还蠢的小丫鬟蝉衣把你的真实身份告诉给了李淮江。”
“李淮江仍然对父王死心塌地的,还妄想让父王救他出来,一得了这消息,他马上就通过大理寺的暗桩传信给父王。”
“不过刘知熠的耳目也实在灵通得紧,他立刻就发现事情败露,第一时间就将父王的暗桩给杀了。”
“而且为了斩草除根,他甚至连李淮江一家也杀了个干净。”
“可惜,他唯一料不到的就是,那暗桩虽然已死,但在死前将密信绑在了信鸽身上。”
“所以父王仍然收到了消息。”
我呆若木鸡。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大理寺会突发瘟疫。
怪不得,刘知熠杖毙了蝉衣。
而如今,我这个不祥之人,又成了刘知熠的软肋,成为了悬在他头上的一把刀。
逼迫他去与齐王同流合污。
一一一
这里是齐王府的一间偏僻小院,日子平淡重复,我如同行尸走肉。
掰着指头数,明日,便是刘知熠与赵初瑶大婚的时候了。
这几夜,我一直在反复地做着同一个梦。
鲜红的喜堂一片混乱,到处是残缺不全的尸体,淋漓的鲜血抛洒了一地,整个紫光宫都陷入混乱的杀戮之中。
刘知熠策马疾驰,身姿好似挺秀青松,他凤眸冷肃,一把撕下身上的大红喜服,露出里面的玄黑铠甲。
腰间缠着银蛇般的软剑,手里是一支红缨长枪。
乱箭如雨而来,四周杀声震天。
尸横遍地,如地狱般的魔窟。
京栩卫渐渐逼近了太和殿,圣上面色青白,赵冕带着一队亲卫仍在作困兽之斗。
赵稷一步一步踏上了汉白玉的台阶,身后站着刘知熠和卫琮。
赵初瑶发鬓散乱,凤冠歪斜,仿佛被人抽去了魂魄,跪坐在大殿一侧,花容惨白,遥遥地望着刘知熠。
刘知熠反手握着长枪,刀锋寒光湛湛,刀尖嘶嘶划过地面,火花飞溅,并发出刺耳的声响,令人窒息般的冷沉压迫。
“刘知熠!”
圣上浑身颤抖,目眦尽裂,“朕待你如同儿子,你竟联合赵稷逼宫,朕是瞎了眼,竟还将初瑶许配给你,乱臣贼子,朕要诛你九族!”
刘知熠的脸上都是飞溅的鲜血,眉宇间蕴着浓浓的肃杀之气,一开口,语声却沉稳而恭敬。
“圣上年岁已高,宜好生休息,颐养天年。大殿下聪睿贤达,宽厚仁德,圣上承继有后,理当顺应天意,传位于——”
“放屁!”赵冕一声怒喝,打断了刘知熠的话,“姓刘的,你这个王八蛋,趁着大婚之时,在宫内调动内廷侍卫,在宫外派京栩卫压近,与赵稷沆瀣一气,做出这大逆不道禽兽不如之事!”
赵稷朗声大笑,“三弟何必激动,自古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父皇一直属意我为太子,而今我坐上龙椅亦是天经地义之事,何来的禽兽不如?”
“熠郎……熠郎……”
赵初瑶哭泣着爬到了刘知熠的脚下,泪雨滂沱地扯着他的袍角,“父皇传位给大哥就是了,咱俩还未拜过天地,婚礼已变成这般模样,你还会……还会娶我么?”
刘知熠略低了头,居高临下地睨着赵初瑶,“公主糊涂,不过一场游戏,公主还当真了?”
赵初瑶的容颜一片灰败,“游戏?你说过你喜欢我的……”
刘知熠微笑,“公主记岔了,我从未说过。”
赵初瑶闭上眸子,似在思索,须臾后便颓然倒地。
“对,你未说过。”
她手上用力,又一次紧紧拽住刘知熠的袍角。
“你对我,全是虚情假意,你只是利用我,哄骗我,只是想借着婚礼戒备的名义调兵遣将,你对我……没有一丝真心……”
刘知熠面无表情地将袍角从她的手里抽出来,“公主今日才明白,也不算太迟。”
赵初瑶泪流满面,泪水将她脸上的脂粉冲刷得一道一道,“熠郎,是不是你的心里,永远只记着那个死人,永远只记着宋若惜?”
“若惜并未死,”刘知熠眉目间染上几许温柔,“雪眉,沈棠,晴容,都是她,从始至终,我身旁只有她,公主,这回你懂了么?”
“刘!知!熠!”
赵初瑶哑着声音嘶叫,从地上爬起来,劈头盖脸地去抓挠刘知熠。
与此同时,满脸阴狠的赵冕趁着混乱之时,手持大弓已一箭射向刘知熠的后背——
熠哥哥!
我尖叫着从睡梦中醒来,梦境戛然而止。
逼宫,谋反,血色婚礼。
这梦太过真实,宛如即将发生。
记得刘知熠曾说过,婚礼永远也不会举行。
他承诺,一定会来娶我,如若食言,便是他已经身首异处。
而明日,就是婚典之期。
我望向窗外的那轮残月,笼在阴云中的黯淡。
今夜并未看到赵厉的影子,听几个小侍女在闲谈,好似听说大殿下赵稷突然来到府里做客,赵厉作陪,正在前厅那边歌舞饮宴。
我隐隐听见有丝竹之声绵绵不断地传过来。
浑浑噩噩的脑袋突然一个激灵。
赵稷?
梦中的赵稷,明日便会在太和殿逼迫圣上退位,荣登大宝,执掌社稷。
这荒诞的梦,是真的么?
若是真的,他怎会在这么关键的时刻,来到齐王府喝这劳什子的酒?
若是假的,那刘知熠为何说婚典永远不会举行?
但不管是真是假,这是一个机会。
我衣袖里的袖箭已被赵厉搜走,房里又无任何利器,只能摔碎了窗台上的一个装饰花瓶,拣了块最锋利的碎片,随即拿起烛台,点燃了床上的帐幔。
帐幔是软罗纱,烧得极快,火势一下子便起来了,我狠狠地拍着门,用凄厉的声音高喊“救命”,待到外面的人开门进来时,我一头栽下,晕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