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走到山顶,停在竹园小院前,园中有一座古朴的小竹楼,竹楼下有一池天泉,泉水顺山而下,又有一个小瀑布,泉水飞落而下,水雾弥漫空中,在月色下犹如白色的仙气飘渺,与山腰之上的众多雄伟建筑形成了极大反差,小竹楼后面有一大片竹林,在风中竹身摇曳,沙沙作响,有特别的清脆之声传来。
园子入口有竹门、围了竹篱笆,天泉之上搭建起了九曲竹廊,青云带了众人到了园子竹门前,拱手说道:“诸位贵客,我只能送到这里了,这里就是大祭酒的竹风轩了,风过竹林,有管乐之声,大家可以细细体会,小生先告退了。”
说罢与白泽两人转身而去。
“叶师父,这里好雅致啊!”
萧思钰想要上前推开了园子的门。
叶落河连忙制止:“殿下,还是先打声招呼。”
萧思钰连忙躲到叶落河身后,叶落河对着里面躬身行礼,大声说道:“镜堂先生,晚辈叶知秋与几位弟子后辈前来拜访先生,打扰了。”
后面几人也有样学样:“晚辈拜见镜堂先生。”
许久里面都无人说话,叶落河左顾右盼看看,抬起头来对身后人说道:“走吧!”
萧思钰问:“叶师父,这样就好了吗。”
叶落河笑道:“无妨,随为师进去吧,咱们不能干等对吧。”
说完大步进了园子,拓跋宏笑着摇摇头,跟着一起进了竹风轩。
五人沿竹廊而行,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小楼里,传来阵阵萧瑟古琴音,和着这风吹过的竹海之声,确实有一种别样的韵味,永慧公主竖起耳朵细细听来,片刻之后忍不住念一声好:“好一曲凤落梧桐,此琴音独特非常,当世罕有之绝品音律!”
叶落河微微点头,没有说话,一旁的拓跋宏问了一句:“公主殿下对音律颇有研究?”
永慧公主答道:“略懂一二,晋王殿下莫非也懂弦音?”
拓跋宏笑答:“略懂一二,我听闻此处风吹竹林,似有金鸣之音,如果我没有猜错,此为赤金风雷竹的声音,此竹质地坚硬且颜色为赤金紫色,若被雷电击中而不被烧毁,日后经过百年风吹玉化,可化做赤金风雷竹,为天下第一的笛子用料。”
“小家伙见识不错,居然识得此物!”
在竹楼回廊尽头,有一个老者突然出现,缓缓走来,看着走的不快,人却很快到了眼前,且行走无声,如飘逸而至。
从老者声音传来,到站在众人面前,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这老者身穿白袍、脚踏白布鞋,白发白须,唇红齿白、面无皱纹、双目有神、且饱含智慧、白眉飞舞,面容不过看上去五十许,老者白发中间束青玉发髻,而余发分散余后背,随风摆动且飘逸出尘,仿若仙人降临。
众人都被这老者惊呆了,老者笑着来到拓跋宏面前,伸出手来,手里刚好抓着一段竹子,紫色竹身,赤金竹节,老者将竹子横到拓跋宏面前,轻轻说道:“小家伙,用手指弹一下,用点力!”
拓跋宏看着老者,自然也猜到了老者的身份,于是伸出手指在竹身上弹了一下,果然有一声如金石般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绕身三周而不绝。
拓跋宏惊道:“果真是赤金风雷竹!”
老者笑问:“这片竹林里只有九根风雷竹,但是被雷击而不死,玉化的只有在这一根,亏你认得,会吹笛子吗?”
拓跋宏点头道:“先生,我和师父学过, 不过是胡笛。”
老者点头:“胡笛萧瑟,那声音有沧桑感,像大漠的孤烟,老朽最是喜欢的,那就送你一根胡笛吧。”
说罢老者将那根赤金风雷竹放在手中,用左手从竹身上抚过,笛子上开始出现笛孔,只是一拂袖的功夫,一根胡笛子就出现在老者手中,这一场景让拓跋宏心中巨镇,抚手造化神奇,这种手段即使在自己的恩师赫连野身上都没有出现过,难道这世间还有比武学四大宗师更厉害的人吗?
“小家伙,拿着吧!”
老者笑笑,将笛子交到拓跋宏手中,拓跋宏不敢接下,抬头看像叶落河,叶落河微微点头,拓跋宏这才从老者手中接过胡笛。
老者又转身看向叶落河,微微一笑:“小叶子,别来无恙啊!”
这称呼让周围几人都惊呆了,名动天下,号称一叶障目,天下皆暗的叶落河,居然被一个老者直接称呼为小叶子,不过叶落河反而满是荣幸,上前行了跪拜弟子礼:“镜堂先生,有三十年不见先生了,甚是挂念,今日得见,发现先生风采更甚当年!”
叶落河一跪证实了来者的身份,永慧、拓跋宏、萧思钰他们连忙一同跪下,打算行礼。
谁知让镜堂先生虚手一扶,众人竟然都跪不下去:“几位殿下,不必跪老夫,半截入土的人了,免了吧。”
这一手更是让拓跋宏和李存孝心惊胆战,这老者的实力深不可测,无法用常理来思量。
老者又上前笑着扶起了叶落河:““看来小叶子也成长了,当年不太会拍马屁,做了十几年的官,如今说起来,到是很顺口嘛。”
叶落河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笑道:“先生说笑了,小叶子句句实话,绝无半点虚言!”
境堂先生又看了看永慧,言:“你这女娃娃不错,只是心中心事重了些,来了老夫这里还是敞开了心扉的好。”
永慧听完,点头行礼:“先生,只是未必事事顺人心,永慧唐突了,望先生见谅。”
镜堂先生颔首道:“女娃娃是个聪慧的人,回头好好聊聊。”
镜堂先生又转到了萧思钰身边问道:“你就是雍王吧,你这孩子未必是最适合的,却是最合适的。”
镜堂先生这句话也就说了一半,与叶落河之前说给萧思钰的话如出一辙,不过叶落河心里清楚,镜堂先生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只是萧思钰听完这句突然笑着说道:“先生,这话叶先生也跟我说过,只是我听不懂。”
镜堂先生没有回答,微微一笑,眼睛又转向李存孝,李存孝躲在拓跋宏身后,本来以为自己今天只是来陪太子读书的,不料境堂先生看向自己,又不说话,只是笑笑,那表情好像在说我能看出来你心里想什么。
跟众人寒暄完,镜堂先生说:“今天备了一些茶水,随老夫来吧。”
众人随镜堂先生走入了竹风轩,这屋内布置颇为简单,四周皆开了窗,有白色纱幔随风摆动,各种山水风屏没有立在地上,反而被卷布悬挂与梁上,直垂入地面,上面画的多为洞天福地、云雾缭绕、仙禽瑞兽、有仙人或在亭子饮酒,或逗鱼赏花、或穿行云海,阁中有仙鹤炉,博山鼎,袅袅白雾缭绕,但是闻起来又不似沉香,反而有种淡淡青涩草木味道,闻了清神醒脑,微风穿堂而过,又带来了竹子的青凛稚气,端得不似一副人间风景。
厅内摆着六片竹席子,竹席前有几案,镜堂先生走到上首的一个位置坐下来,抬手对众人道:“诸位都坐吧。”
叶落河在其左手下位坐下,目光示意大家都坐下。
“谢,镜堂先生。”
几位晚辈也都一一坐下来。
席位居中位置有一书童在烹茶,其点茶的手法技巧炉火纯青,让人看了有赏心悦目的感觉,很快六盏茶好了,书童,又手持一个一丈的茶送,叉着茶盏轻轻送到几位客人面前,一丈多的距离,居然稳稳当当,滴水不落。
厅内左侧位置,有一书童正在抚古琴,弹的恰好就是那首凤落梧桐,两名书童都长得清秀出尘,只是都不说话。
镜堂先生指着茶盏对众人说道:“小叶子,这茶你久未喝到了吧?还有几个小家伙,尝尝吧,丹阳云从,乃是老夫亲自所种,亲自所摘,又亲自炒制。”
叶落河端起茶盏轻轻饮下一口:“果真是先生的丹阳云从,还是三十年前的味道。”
镜堂先生笑道:“蓝章,去取二两来,送给老夫这故人。老夫就要离开了,日后你就是来了丹阳山也喝不到了,留二两吧,慢慢喝。”
那书童取来一瓷罐装的二两茶叶,放在叶落河的几案之上,拓跋宏一看那罐子又惊住了,那是大夏的甜白瓷,乃是当年大夏官窑的精品,存世极少。
叶落河自然认得,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与一两云从十年寿比起来,这价值万金甜白瓷罐算不得什么,只是行礼道:“那就多谢先生了。”
镜堂先生笑笑:“别只顾自己喝,给你师父稍过去一两。”
叶落河笑道:“这是自然,师父好茶,回头小师弟该会来见我,我让他转交。”
镜堂先生不急着问,只是跟众人寒暄聊天,已过三盏茶的时间。
镜堂先生方才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笑着对众人说:“你们几个娃娃,有什么想问老夫的,现在可以说了,老夫尽量为你们解惑。”
叶落河不解问:“先生,之前镜堂策问,都是一对一策问,为何今日让四人同堂而策问呢?”
境堂先生笑道:“因为他们四人的命运彼此交织关联,所以一起听听无妨的,能不能有所悟,都在他们自身。你们谁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