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没什么表情,继续回答上官的问题。
“是莫易宇透露给我的,六皇子想通过莫家父子,攀上安王,寻求两家合作,六皇子助安王夺嫡,安王助六皇子登上雍国皇位……”
“胡说八道!”
安王没等水仙说完,急着为自己辩解,谋逆可是重罪,当年大哥当太子的时候,联合朝臣和几位皇子逼宫,连朝臣带皇子以及家眷,几千人都被母皇下令诛杀了。
他是母皇剩下的唯一嫡出儿子不假,可当年大哥贵为太子,也是母皇的亲儿子啊。
当年血案历历在目,光菜市口砍人头就砍了七日,那个夏天护城河的水都是红色的,河里的鱼膘肥体壮,却没有百姓敢吃。
安王吓得三魂丢了两魂,脸色煞白,往前跪走两步。
“母皇,儿臣从未有过不臣之心……”
女皇抬手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让上官继续审问。
上官问水仙,“安王可有答应六皇子?”
水仙:“我搭上莫易宇,还没来得及搭安王,就被你们抓来了。”
“也就是说……莫小将军知道你的身份?”
“是。”
上官接连问了几个问题,水仙获得的军事情报,有些是莫易宇无意透露,有些是雍国六皇子花重金买的。
圣人大怒,当场便处死了莫家父子,念在其先辈有功于大虞,网开一面,留了全尸,赐的鸩酒。
香炉里的香燃尽最后一寸,水仙也失去了生息,耷拉着脑袋,那只千足蜈蚣,挺着圆滚滚的肚皮从天灵盖钻了出来,爬回上官袖口中。
太监进来抬走莫家父子尸体,处理了水仙,大殿地面被清理干净,一切归于平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众人神色各异,一个两个都不敢说话,气氛诡异压抑,若大正德殿此时像空气突然稀薄似的,莫名的有些喘不过气。
莫家父子伏法,禁军统领的位置空了出来,正如温若初所预料的一样,王丞相推荐了几人,女皇选定凌玄礼暂时接任禁军统领一职。
女皇撑着扶手,揉了揉太阳穴,神色疲惫,朝众人摆了摆手。
“都退下吧,朕累了。”
正德殿上莫家父子双双殒命,而莫家和安王府的家眷还被关在偏殿,来的时候以为圣人侍疾的名义召入皇宫。
两家家眷等了一天一宿,连圣人的面都没见到,连吃饭和解手都是在偏殿解决的。
眼瞅日上三竿,都察觉到不对劲,直到门板被打开,太监说莫家父子通敌叛国已经伏法,莫家剩余家眷同赐鸩酒,几人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莫大娘子遭受不住,嘴里直冒胡话,见人就吐口水,竟是疯癫了,莫瑶见莫大娘子疯了,也有样学样,大呼小叫,装疯卖傻。
娘俩被几个小太监架着,灌了鸩酒,没一会儿,就一命呼呜,和莫家父子团聚去了。
凌妙听闻丧夫之痛,当场晕厥过去,过后太医诊脉,怀了身子,又是圣人嫡出孙女,才免遭此劫。
安王刚拉拢过来的左膀右臂,就这么折了,自己的闺女,刚刚嫁为人妇就成了寡妇,还带着孩子。
圣人并未允准凌妙和莫家脱离关系,凌家父子被以通敌叛国之罪被惩处,日后凌妙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安王心里清楚,圣人这是在敲打他。
他心里憋气又窝火,恨不得把莫易宇的尸体挖出来,大卸八块。
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想寻快活就抬两个妾室,非要招惹什么花魁娘子,不仅把自己折了进去,还险些连累了他。
安王心中怒火难消,临走之前让上官来找他。
皇宫门口停着一辆平平无奇马车,安王凌肃黑着脸坐在马车里,冷冷扫了一眼上官。
怒声质问:“你明知本王留着莫家有用,说好了把罪责推到温若初和沈惊澜身上,你为何自作主张?莫不是假意投靠本王?”
“王爷明察……”上官为自己辩解,“方才您也看到了,温若初巧言令色,三言两语就解除了沈惊澜身上的疑点,圣人信任温若初,有王丞相和凌玄礼两个名声中正之人全力作保。”
“又事发突然,准备不足,实在难以圆过去,莫家通敌板上钉钉的事,当时若是执意把脏水泼到温若初和沈惊澜身上,保莫家父子,圣人已有迁怒王爷的迹象,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断尾求生,舍弃莫家,保王爷。”
安王迟疑一瞬,眯了眯眼睛。
“本王可以把你送到母皇身边,也可以随时要了你的命。”
上官重重地朝凌肃磕一个头,言辞恳切表忠心。
“王爷对上官有知遇之恩,上官定肝脑涂地报答王爷恩情。”
安王凌肃面色缓了缓,对上官的态度还算满意,折了莫家,还在这个上官争气,很得圣人脸面,今日过后,上官在皇宫算是站住脚跟了,也算是一件好事。
“好生伺候母皇,出来有些时候了,早些回去吧。”
“是。”
上官恭敬地磕完三个响头才走下马车,转身离开的瞬间,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笑意,在宫门口转了一圈,待安王马车走后,一路沿着鲜有人走的小路,朝朱雀巷温清柔住处而去。
安王府这边愁云惨淡,依照温若初的性子,禁军统领的位置没有旁落,又一举扳倒莫家,无人背后给女学使绊子,女学在不远的将来,即将更上一层楼,温若初应该大办宴席,好生庆祝一番。
可今日却没什么兴致,不是同情莫家父子,只是感叹生命无常,一大家人的命说没就没了,只因莫易宇的纵欲贪欢。
拉上沈惊澜和凌玄礼,只是随便寻了一个开在路边不起眼的小店,要了三份小馄饨,简单庆祝凌玄礼高升,温若初和沈惊澜大难不死。
温若初没什么胃口吃了两个馄饨,心里唏嘘一番,突然抬头,重重撂下筷子,既然生命无常,更应该及时行乐,今朝有酒今朝醉。
沈惊澜和凌玄礼齐齐抬头,嘴里塞着馄饨,睁大眼睛,诧异地看着她。
温若初起身,打了鸡血似的,一脸的豪情壮志。
“等着,我去找掌管的要酒,凌大人高升,没有酒,没意思。”
“哎!”
沈惊澜知道温若初酒醉之后的德行,绝对不能喝多,想抬手抓温若初,温若初已经抬腿走了,只有一片衣角划过他掌心。
沈惊澜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空空如也,亦如他们之间的关系,若即若离,薄如蝉翼,有一天可能真的就抓不住了。
人生无常,沈惊澜很小的时候就明白这个道理,或者说他的前半生一直都在“无常”中度过,他的后半生可以继续“无常”下去,可温若初不行。
今日之事本和温若初无关,险些被安王等人算计进去,那个上官绝非等闲之辈,安王也肯定留有后手。
沈惊澜怔楞着,忽然低声开口。
“我想娶她,光明正大地娶她。”语气很轻,却又格外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