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可以是兄弟。”
总督阿祖布克向前倾身,目光真诚。
蒋建勋的眸光冰冷,他的指节轻轻叩击桌面,脸庞随着光影变换忽明忽暗。
“鱼翔对鹰击的抹黑已经到这么明目张胆的地步了?”他摩挲着白瓷茶杯边缘,青花釉面映出扭曲的人影,“这是兄弟所为?”
说完,他拍案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配枪,抵住了阿祖布克的眉心。
包厢中惊呼声大作,紧张的不只有阿祖布克的随行人员,连鹰击使节团的自己人也在高声规劝蒋建勋不要冲动。
蒋建勋无视外界的一切,眼中仿佛只有阿祖布克。
“若我现在扣动扳机,”中将的食指在扳机上绷成弓弦,“你说会发生什么?”
阿祖布克脖颈青筋微跳,却绽开自嘲的笑容:“什么都不会发生。鱼翔号可以有无数个总督,但只需要一位将军。将军不倒,鱼翔号就永远不会沉没。”
“将军?”
蒋建勋摇头道:“没有经历过战争的人,无法体会战争的残酷。将军不懂,你不懂,我也不懂。但我愿意相信前人的智慧。”
他说着坐下身,随手将配枪丢在红木圆桌上。
象牙握把与骨瓷茶具相撞,发出令人心悸的脆响。
总督转身按下护卫手中颤抖的枪管,而后笑着重新落座。
气氛似乎有所缓和,然而蒋建勋丢在桌上的手枪,总让人情不自禁地被它吸引。
有人不无恶意的想,要是阿祖布克这时候突然夺枪,然后把蒋建勋一枪崩了,那必将成为年度头号反转。
然后总督就拿起了枪。
无视再次紧张的气氛,总督饶有兴趣的把玩着手枪,甚至让人崩溃的冲着自己的脑袋比划了几下,这才说道:“传统的火药枪?这把枪看起来年代颇为久远吧?”
“史密森·韦森m29,最早见于公元1957年。我这把不是最早的那批,但也是大和解前的产物,算是老古董了。”
“大和解啊……母星的祖先们用了数千年的时光才艰难一统,我们这些不孝子孙只过了几百年就再次分崩离析,外面的媒体还在换着花样的鼓吹什么大和解,你说可笑不可笑?”
“人类最擅长模仿,所谓和解,也不过是古典政治游戏的拙劣复刻。也许等我们回到母星,那里早就不复存在了。”
“哈哈,天高皇帝远,自然不必在乎他们的想法。”
总督笑了起来,说道:“我今天刚刚品尝过将军的家族从母星带来的茶,现在又看到你这把更古老的枪,大家族的底蕴实在令人感慨。”
“总督先生喜欢的话,可以留着把玩。”
“建勋将军舍得割爱?”
“枪是工具,握在不同的人手里,能够发挥的作用也大不相同。我相信比起在橱柜中蒙尘,它更希望能在总督先生的手中发光发热。”
总督掂量着手中的枪,问道:“这把枪有几发子弹?”
“六发。”
“很好。”
总督满意的点点头,突然起身,举枪便射。
砰!砰!砰!砰!砰!
五声爆鸣撕裂凝固的空气。
硝烟在包厢内绽放成蓝灰色的花,血腥味与火药味纠缠升腾。
五具尸体呈放射状瘫倒在地毯上,眉心绽放深红的花。
蒋建勋凝视着总督持枪的手——那布满老茧的食指正轻抚弹巢凹槽,仿佛钢琴家触碰琴键般温柔。
“好枪法。”
蒋建勋鼓掌道。
使节团的随行人员在总督起身时便拔枪在手,在经历了紧张、警惕、震惊等一连串情绪波动后,如今只剩茫然。
他们中没有一人受伤,倒在血泊中的,赫然是总督阿祖布克的五位随从。
总督重新坐下。
“底层人的求生本能罢了。”总督甩开弹巢,五枚滚烫的弹壳叮当落下,“我们这些下等人一生悬命,总要有些一技之长。”
“看来将军对你影响颇深啊。姑且不论枪法,我倒是很佩服你的胆量,你就不怕我这边的同志不小心擦枪走火?”
“上次会谈之时,贵方的纪律性给我留下了很深印象。”
总督表面在夸奖所有人,实则是在恭维蒋建勋领导有方。
……
包厢中恢复了初见时的松弛。
蒋建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说道:“总督先生,你刚才的演讲很精彩,但你想要唤醒道德沦丧者的良心,恐怕很难。”
总督笑道:“他们当然不会把自己送上绞刑架。”
蒋建勋放下茶杯,问道:“你准备怎么做?”
“我给建勋将军介绍一位朋友。”
总督拍了拍手,包厢门打开,一位银发少女走了进来。
少女身着白色连衣裙,头上带着大大的耳机,耳机线连接着的,是一支别在腰间的收音机。
“这位是来自霜天号的艾莉小姐,艾莉小姐,这位是鹰击号的蒋建勋将军。”
艾莉点头致意,表情依旧如冰山般清冷,蒋建勋同样点点头,脸上也看不出多少热情。
“艾莉小姐带着诚意而来,也为我带来了最大的底气。”
总督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艾莉这时却开口了。
她摘下耳机,淡淡道:“我只是个自诩清醒的旁观者与宿命的囚徒罢了。”
……
“命运这东西,真是说不清。”
脏辫小红一边艰难地在布满线缆的夹层中匍匐前行,一边感慨道:“当初跟晨哥干架的时候,我可想不到有朝一日会帮他出气。”
短发阿紫啐了一口,语气里满是嫌弃:“我到现在还想揍他一顿出气!那个混蛋,居然把我们的星铃拐跑了,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儿快活!”
长发小绿一边爬一边附和:“就是!星铃可是大家的梦中情人!”
“那就是个没卵蛋的玩意儿!”
阿紫恶狠狠地咒骂道:“星铃被人这样侮辱,他都不敢露面,我真想扒开他的包皮看看,看他那玩意儿有没有头发长!”
小红和小绿忍不住偷笑起来。
“大姐头,”小红压低声音笑道:“李晨头发最长的时候都没三厘米吧?”
“都别笑了!”
阿紫回头瞪了两人一眼,压低声音警告:“小心点,谁要是掉下去了,我可救不了她!”
三人不再说话,继续在阴暗的夹层中攀爬。手掌每一次起落,都会带起呛人的尘土。
“咳咳,这里多少年没人打扫了?”
小红被灰尘呛得直咳嗽,忍不住抱怨:“这地方简直比下城区的垃圾场还脏!”
“谁知道呢?”
阿紫头也不回地说道:“听我爸说,除了一年一度的线路检查,平时没人来这种地方。那些大人物只需要表面光鲜,里面脏成什么样,谁在乎呢!”
“大姐头,你以后一定会成为哲学家!”
小绿在后面插嘴,语气里带着几分卖弄:“概括起来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少卖弄你那点文采了!”
阿紫不耐烦地打断她:“我们到了。”
三人围在一口“井”边,探头探脑地向下张望。
井底一片皎洁,仿佛月光浮于水面。
小红趴在井口,忍不住惊叹:“哇塞,大姐头,真亏你能找到这种好地方!你是不是经常来这里白嫖?”
“我哪有那么无聊?”
阿紫翻了个白眼:“这里平时只会表演些歌剧交响乐什么的,那种东西,花钱请我我都懒得看!”
小绿感叹道:“星铃的电影能在这种地方上映,也算是前无古人了!”
小红纠正道:“可惜来的是阿娜达!”
“哼,那个该死的女人霸占了星铃的一切,居然还敢口出狂言!”
阿紫咬牙切齿道:“我们今天就给她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小绿握紧拳头,附和道:“对!那女人敢出言不逊,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小红左右张望,突然灵机一动:“我们要不干脆找块石头把她砸死算了……”
“做梦吧你!”
阿紫白了她一眼:“这里哪有石头?”
小红拍了拍井口,得意地说道:“这不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