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晨不知道神秘的熵烬族会不会迷失在回家的路上,他只知道,他的女人回来了。
“阿星,不用怕,噩梦已经结束了。”
李晨缓缓走向星铃,轻轻扶住她摇晃的身体,轻轻将她抱住。
胡利惊讶的问:“哎?他是怎么穿过屏障的?”
蒋祁啐了一口唾沫,“真爱能够跨越万千阻隔?真是恶心!”
艾莉却说:“绝对防御过滤的是主观或客观构成的伤害,显然它不认为李晨构成威胁。”
“闭嘴!”
胡利和蒋祁异口同声道。
两人对视一眼,蒋祁叹气道:“这个女人真是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她本身就不是人嘛。”胡利说着左右张望,“你那个小弟呢?”
……
蝴蝶夫人悠悠醒转,抬头四顾,发现雄二正蹲在英子身边。
“你要对她做什么!”
蝴蝶夫人挣扎着扑向雄二。
雄二起身揽住了她将要扑倒的身体,玩世不恭地问道:“我就真的那么十恶不赦?”
蝴蝶夫人已经顾不上他在说什么了,因为占据了她视野的英子居然缓缓睁开了她的双眼!
“英子!”
“妈妈……”英子呆呆望着母亲泪流不止的脸,艰难地开口道:“我……我没有死?”
“想死还不简单?”雄二讥讽道,“你不是研究过药理学?随便配一款毒药不就行了?”
说到这里,他骄傲的仰头道:“但是我劝你早点放弃!唯独在制备毒药的领域,我雄二是你拍马也赶不上的!”
“谢谢,谢谢……”
蝴蝶夫人看向雄二,激动地跪了下去。
雄二吓得一个跳脚,闪到一边。
他粗鲁地拽起蝴蝶夫人,嘴里嘟囔着:“你这一跪,我可承受不起。你要是真想感谢我,就把属于我的东西还给我吧!”
英子一把推开他,怒道:“妈妈已经把家主信物给你了,你还想要什么?”
雄二不屑的瞟了她一眼,说道:“姑且不管她会不会反悔,要成为家主总要名正言顺!我看咱俩不如换个名字,以后我叫英一,你叫雄二?”
他说着忍不住笑出了声。
“哈哈,不对,你该叫雄子!哈哈,雄子,你还真是个熊孩子!”
“汪!”
“哎?小汪,你来啦?”英子惊喜大叫,“来得正好,给我咬他!”
……
胡利望着失而复得、喜极而泣的蝴蝶夫人,看着相互谩骂的兄妹,后知后觉的感慨道:“那个小丫头居然没有死……”
蒋祁拍打着礼帽上的尘土,重新戴在头上。
“聪明人都知道给自己留退路……我这位二弟就是个聪明人,你看,他这不就逃过清算了?”
艾莉点评道:“保持生物潜在活性的前提下阻断新陈代谢,很天才的想法。继续研究下去,也许能让人返老还童。”
“难道……”
胡利瞪大了眼,觉得自己发现了不得了的真相。
能让人返老还童,反过来说,就能让人二次发育。
也许雄二这些年努力研究毒药,并不是为了害人,而是为了自我救赎?也许他当年毒害了英子,真的只是无心之失?
甚至……胡利心中冒出一个荒谬的念头,也许雄二才是英一?
蝴蝶夫人的怪异举动在这一刻拨云见日。
胡利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想法分享给蒋祁,而后问道:“你觉得呢?”
蒋祁耸耸肩:“你觉得自己很聪明?你觉得真相是什么很重要吗?”
他的目光隐藏在帽檐下的阴影中,深邃遥远。
……
真相是什么,很重要吗?
蒋建勋究竟是一个不择手段的阴谋家,还是一个舍生取义的大丈夫?
蒋祁摇了摇头,看向缓缓走来的李晓。
“你还好吗?”
“三处骨折,两处内出血,都不致命。”
“你还真是……”蒋祁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只好微笑道:“老蒋总说人是第一序列的机器,我看他分明就是在说你。像你这样的怪物女人,这个世界上恐怕找不出第二个了。”
“永远不要低估世界的广阔,另外,不用特意强调我是女人。”
“不是吧?你听到我的表白就没有一丝感动?”
“我对比我小还比我弱的男人不感兴趣。”
“我会变得更强!再说,我哪里小?我比李晨更大!”
“幼稚!”
开玩笑要懂得适可而止。
蒋祁收起笑容,问道:“没能亲手报仇,遗憾吗?”
李晓摇了摇头:“仇恨很重要吗?”
是的。
仇恨是什么,很重要吗?
蒋建勋已经死了,再没有人说得清,“恃胜失备,反受其害”究竟是一句劝诫,还是一句自嘲?
……
胡利觉得自己就像个电灯泡,明明影子是他这边的人好不好。
他叹了口气,走到总督的尸体旁,一屁股坐在地上,嘴里唠唠叨叨。
“老朋友,你倒是两腿一蹬跑路了,我们这些人可被坑惨了。什么伟大远航,现在好了,变成冰山孤岛了……算算时间我们估计已经撞上沧溟星了,也不知道那个怪物说的是真是假,反正我是啥感觉都没有。不过啊,一想到后面的日子,真是让人头疼……听说沧溟星冻成了冰坨子,照我说还不如沉到海底一了百了。呵呵,鹰击长空,鱼翔浅底……老朋友,你说,沉于水底还是浮在云端,真的很重要吗?”
总督没有回答。
胡利气恼地蹬了他一脚,仿佛这样做就能唤醒一个装睡的人。
啪嗒,一个活页本从总督的怀里掉了出来。
胡利懒得起身,用脚够了好几下,才把记事本够到身边。随手捡起,翻开看了看,胡利不禁撇嘴:“诗集?正经人谁写诗?”
一张纸片掉了下来,上面是一首小诗。
《圈套》(冰岛:布拉吉)
在狭窄的脖子上,慢慢收紧。
沼泽的鸟儿,痛苦地升高,它的嗓音。
于是世界的喧闹,安静了片刻。
人们倾听歌声,徘徊流浪,又设计新的,圈套。
……
“李晨,谢谢你。”
找回自我的星铃倚靠在李晨的怀中,泪水干了又湿、湿了又干,无数情感骨鲠在喉,最终化作了一句感谢。
“小傻瓜,我才要感谢你,要不是你配合拖延时间,我可没有信心干掉那个怪物。”
“你早就知道他有两副身体?你就不怕他还有……”
听李晨讲述了自己被催眠后发生的大致情况,星铃充满担忧的问道。
“小傻瓜,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
李晨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对你来说只是一瞬间,对我来说可是经历了无数个漫漫长夜啊……”
无数次漫漫长夜,只有四次走到了最后,这一次,我终于救下了你。
李晨收起心中感慨,懊恼的对星铃说道:“他们都说我不太聪明,但我相信勤能补拙。不管怎样,让你久等了。”
星铃不太懂李晨在说什么,但她能感受到他话语中的深深爱意。
她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轻轻地,如同耳语一般。
“从此再也没人能够把我们分开了……”
李晨轻轻松开了她。
他将星铃的身体扶正,在她不解的目光中,歉然一笑。
“真抱歉,恐怕我们要分开一段时间了。”
“什么意思?你要去哪?我可以跟你一起……”
“嘘。”
李晨用手指按住了她的唇,轻声说道:“不要慌乱,不要难过,等着我,等我回来。”
他说完,咬了咬嘴唇,转身大步走向艾莉。
艾莉早有预料般等在不远处。
“你果然还是醒了。”
“下次换个说法……唉,算了,没有下次了。”
“多少次了?”
“无数次。”
“道过别了?”
“嗯。”
“这次可不一样,我应该解释过,你会面对什么。”
“自由吗?没关系,能有现在的结果,我已经很满足了。”
……
自由是什么,很重要吗?
重要的是有些人死了,有些人还活着。
追上来的星铃听不懂两人具体在说什么,但是她听懂了“离别”。
她焦急地问道:“李晨,艾莉,你们在说什么?你们要去哪里?!”
李晨双手扶住了她的肩膀,笑得灿烂。
“别担心,不要怕……我只是出个远门,只是……回家……”
李晨说着,在星铃惊恐绝望的尖叫声中,如同一具被烈火焚烧的蜡像一般,渐渐融化,化作了一滩烂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