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追踪者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高频噪音干扰,动作明显顿了一下。
云鹤抓住这千钧一发的空档,身体就地一滚,躲开两面夹击,朝着哨音传来的方向冲去。
他找到白的时候,她正背靠着一堵画满了涂鸦的墙壁,微微喘着气。
刚才追她的那个黑衣人已经倒在地上,身体不停地抽搐,面具下发出压抑而痛苦的呻吟。
“你……怎么干掉他的?”云鹤简直不敢相信。
“我……我也不知道,”白喘息未定,手指还在轻微地发抖,“就是感觉……有股力量冲出来,然后……他就倒下了。”
她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一点点银白色的光芒,但很快就彻底消散了。
云鹤忽然想起什么,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硬币!”他急忙四下张望。
“在这儿。”白从作战服口袋里掏出那枚硬币,递给云鹤,“刚才掉我脚边了。”
硬币回到云鹤掌心,依旧在不安地跳动,温度烫得吓人。
云鹤攥紧滚烫的硬币,靠向墙壁。
手里的热度钻心,几乎要烙穿皮肉,右眼的议会烙印也跟着烧灼般痛起来。
他死死盯着墙上那些杂乱的涂鸦,视线最终定格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图案上。
一个扭曲的漩涡符号。
跟硬币上的鬼画符,一模一样。
巷口脚步声杂沓,两个追踪者喘着粗气冲了过来,速度快得吓人。
“没时间了!”白低喝,摆出了防御姿态,指尖微光闪烁。
云鹤不再犹豫,把硬币猛地按向那个漩涡符号。
“嗡——”
刺目的金光炸开,墙上的符号亮得让人睁不开眼。
涂鸦墙的表面开始不规则地扭动,像一块被揉皱的布。
“遗忘之墟……”云鹤脱口而出,下意识伸出手,指尖触碰到了那片扭曲的墙面。
触感冰凉,带着一种古怪的粘滞。
手指竟然陷了进去!
下一秒,墙体内部猛地伸出一只手——干枯得跟老树皮似的,指甲泛着惨白的幽光。
五指张开,快如闪电,一把扣向云鹤的手腕!
“当心!”白的声音变了调,伸手就去拽云鹤。
可那只干枯的手已经死死箍住了云鹤,力气大得不可思议。
一股无法抗拒的拉力传来,云鹤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墙面倒去。
“白!抓住我!”云鹤吼着,拼命伸出另一只手。
白一把抓住他,却只感到自己也被一股巨力拉扯,脚下踉跄着滑向那面扭曲的墙。
巷口的追踪者已经赶到,黑洞洞的武器举起。
“站住!”
警告声徒劳地响起。
干枯的手臂骤然发力,猛地一拽!
云鹤和白瞬间被扯入墙内。
墙面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般剧烈波动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只留下满墙凌乱的涂鸦。
追踪者扑了个空,面面相觑。
墙的另一侧。
天旋地转。
云鹤和白狼狈地摔在一片虚无的地面上。
这里没有天空,没有大地,只有无边无际的昏暗。
四周漂浮着无数细碎的光点,静止不动,散发出冰冷的微光,死寂得可怕。
一个佝偻的身影站在他们面前。
正是那只干枯手臂的主人。
他缓缓抬起头,脸上布满深刻的褶皱,深陷的眼窝里透出异样的神采。
“欢迎来到遗忘之墟,时间的旅人。”
老者的声音嘶哑,像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温和感。
“我等你们,很久了。”
“以‘遗忘’换取‘停留’——”
守门人干枯的手指轻抚着云鹤掌心的硬币,古怪的符文随着他指尖的移动,在金属表面明明灭灭。
“时间的旅人,你打算用什么,来买下在这里驻足的资格?”
云鹤手心一紧,硬币边缘硌得生疼。那股灼热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钻进骨头缝里的阴冷。
周围漂浮的光点骚动起来,缓缓绕着他们打转,划出一圈虚无的边界。
“代价…具体指什么?”云鹤问,声音有点干涩。
守门人喉咙里发出一种声响,像是秋天扫过满地落叶,干巴巴的。他抬起头,斗篷阴影下露出一小半干瘪的面孔,皮肤的褶皱深得能卡住硬币。他的眼睛更是让人心底发毛——两个黑漆漆的窟窿,深处却有模糊的光影浮动,无数记忆的碎屑在里面翻腾不休。
“一段记忆。买路钱。”守门人干裂的嘴唇蠕动,“越是刻骨铭心,越值钱。”
白往后缩了缩,手指下意识揪紧了云鹤的衣角。“记忆?他要我们的记忆?”
云鹤没说话,右眼的议会烙印抽痛了一下。
记忆…那是“我”之所以是“我”的根基。丢掉一部分,会变成什么样?不用想也知道不是好事。
可眼下,似乎没别的路可选。
“行,但我有条件。”云鹤对上守门人那双空洞的眼睛,“我们自己选,交出哪一段。”
守门人又笑了起来,嘶哑难听。“小滑头。可以。但必须是真正有分量的东西——我看得出真假。”
“成交。”云鹤吸了口气,脑子里无数画面翻涌,筛选着合适的“交易品”。议会烙印忽然亮了一下,几乎是主动把一段画面推到他意识最前面——他第一次激活烙印的时候,力量失控的狼狈,还有那种撕裂般的痛楚。关键,但不至于影响判断。
守门人猛地向前一步,苍老冰冷的手掌按在了云鹤额头上。
剧痛!
像是有什么东西被蛮力从脑髓里扯了出来。云鹤眼前发黑,恍惚中似乎看见一团银蓝色的光从自己头顶飘出,被守门人捏在手里,揉成一颗珍珠大的光球。
“够了。”守门人点点头,转向白,“到你了,小姑娘。”
白咬了咬嘴唇,闭上眼睛。
守门人的手掌再次落下。又一颗光球被抽出。
白的身体轻轻颤抖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
守门人将两颗记忆珠子塞进宽大的袖袍里。“欢迎光临,遗忘之墟。”他转过身,干枯的手在虚空中随意一划。
四周无边的黑暗像舞台的幕布一样向两侧拉开,露出一条蜿蜒曲折的古老街道。
云鹤脑子里空了一块。他知道自己忘了点什么,很重要,但具体是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种感觉糟透了,脑门上破了个洞,冷风嗖嗖往里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