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零章 应对
毕竟是大战时期,这些人又都是军中主将,宴席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但刘一民已经喝的晕晕乎乎了。
喝晕的原因主要是因为孙震和孙连仲。孙震给刘一民敬酒的时候,先给刘一民敬礼,然后说替王铭章将军和滕县死难的5000川军将士给刘师长敬酒,感谢刘师长派人专程到122师去通报敌情,让二十二集团军能够先敌部署,就是战死了也多拉了些鬼子垫背。
见孙震说这话时,满眼都是泪,刘一民接过酒壶,倒了三杯,一一倒在地上,祭奠先烈英灵,然后对孙震和满座的客人说川军虽然缺好武器、缺正规训练,但不缺牺牲精神。王铭章将军是全军将官的榜样,是川人的骄傲,滕县5000英烈精神不死!
说完,刘一民与孙震连碰三大满杯,一饮而尽。
孙连仲是老西北军中抗战最坚决的头号人物,在抗战史上有浓墨重彩的一笔,历史上孙连仲因抱住了陈诚的粗腿,后来先后担任了第六战区、第十一战区司令长官。虽然此人从参与围剿红军到解放战争时与人民解放军在华北对阵,在老西北军人物中是与我军积怨较深的一个,但刘一民敬重他为抗战作出的贡献,和他也连碰三大杯,嘴里还不停地说“孙将军老当益壮,西北军的大刀硬是要得,砍小鬼子的头颅犹如切瓜一般。”直把孙连仲喜得又和刘一民连碰三大杯。
刘一民喝得晕晕乎乎,心情异常激动,也不管这些人的身份了,拉住李宗仁喊着哥哥就进了他的办公室,弄得白崇禧等人面面相觑,直说想不到共产党中还有这种人物,憨态可掬、心无城府,敢和国军大员称兄道弟,也不怕回去后他们内部的残酷斗争。
到了李宗仁办公室后,刘一民用冷水洗了把脸,才对李宗仁说:“李司令长官,我在前几次电报中建议委员长和你提前考虑如何应对日军可能的重兵反扑的事情,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形成意见?”
李宗仁想不通刘一民明明喝多了为什么脑子还比较清楚,想了想,告诉刘一民说:“台儿庄大捷后,日军第十六师团在临沂与我军激战,第五师团在菏泽与一战区部队激战,暂时还没有合围徐州的迹象。委员长现在很矛盾,一心想在枣庄、峄县、临城反攻,扩大战果,又怕真向你说的那样,中了日军圈套,被日军重兵合围。我已经向委员长报告了你到徐州的事情,委员长想见见你,听听你这个奇才对抗战大局和眼前局势的看法。他正乘专列往这里赶,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理一下思路,委员长随到随叫,有什么意见当面陈述,请他定夺。”
刘一民听蒋介石要来,就知道不必要现在和李宗仁讨论战局了,明日一起讨论更好。但要那1600名红军战士的事情必须现在说,明天蒋介石一到就没有机会了。
尽量控制住酒意,刘一民字斟句酌地说道:“李将军,虽然过去我们未曾谋面,但我对你仰慕已久,对你在北伐中的雄姿一直心存向往。我党领袖人物都对你的贡献给予了肯定。毛泽东主席、朱德总司令都命令我向你转达他们的问候。”
李宗仁哈哈一笑:“那都是过往烟云,不值一提。想不到贵党对历史有这么公正的评价。刘师长这么年轻,对往事还一直惦记,我很高兴。怎么样,润之先生、玉阶兄都好吧?”
刘一民趁机把七七事变后我党的方针政策给李宗仁仔细的讲了一遍,介绍了陕西抗日特区的发展情况,介绍了八路军敌后抗战取得的成果,并说如果机会成熟,请李长官到陕西参观访问。听的李宗仁连连点头。
看李宗仁情绪不错,刘一民觉得是时候了,就说:“撇开国家大事不说,上次我的岳父岳母能顺利到西安,多亏你的帮助。内子让我一定代她当面致谢!”
这一说,等于是拉开了家常,李宗仁也放下了堂堂民国上将的架子,详细询问了唐星樱和孩子的情况,又问了随刘一民来的陈瑶光的情况。当然,刘一民虽然喝的有点多,打开了话匣子,但满口尽是他儿子的可爱,连唐星樱到底做什么工作都没说。就是陈瑶光,也只是说了她如何随蒋夫人去太原,如何在日寇大轰炸中奋不顾身救人,至于她到底和刘一民是什么关系,李宗仁从头听到尾也没听出来。
末了,李宗仁亲昵地对刘一民说:“老弟,我看你的如夫人似乎还是完璧,明天见了委员长可就露馅了。好好把握今晚的机会啊!”
刘一民心里一惊,这都他妈的是些什么牛人啊,连这种事情也能看出来。再一想,心里不由哑然失笑,历史上眼前的这位李长官、李上将、曾经的李代总统,还不是76岁的时候又娶了个二十六、七岁的大姑娘么?而且,娶的还是大名鼎鼎的蝴蝶的女儿,不用说,那一定是美女了。再一想,李宗仁有这眼光,那蒋介石年轻时随陈其美边闹革命边混迹上海滩,属于浪子回头金不换的角色,他的眼光怕是比李宗仁还要毒,光想着带陈瑶光来打掩护了,咋就没想到这一节呢?这次的戏怕是演砸了!
李宗仁见刘一民有点醉意的脸上阴晴不定,猜想这个名将心里怕是正在作难,共产党人都是些意志坚强的人,蒋委员长硬送干女儿给刘一民,本身就心怀叵测,是牛不喝水强按头,就打哈哈说:“刘师长啊,我是随便说说,你别往心里去,真英雄大豪杰都不惧小节。你刚才言语中对汉高祖刘邦非常尊崇,想必对高祖的事迹很熟悉了。他唱《大风歌》的时候,可不会为这些小事发愁的。”
刘一民想的却是另一回事儿,从上次自己发电报给蒋介石救陈瑶光的父母,蒋介石心里就已经知道赔了夫人又折兵了。戏演砸了还提它干啥?反正不外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老法子,还是赶紧说正事要紧。
刘一民端端脸色,开口说道:“李长官,我这次来还负有一个任务,请李长官务必给我一个薄面。”
接着,刘一民就把桂西红军游击队改编成桂军的事情说了一遍,结束的时候,提出他这次来就是要把这部分人接回去。
李宗仁一听是这事,就说:“老弟,不是我驳你面子,这事不好办。你也知道,第五战区这段时候与日军殊死搏斗,各部队兵员损耗很大。你说的这两个团补充进部队后,就投入了战场,现在你想把他们要走,不说我同意不同意,廖磊他们那里就不会同意。再说了,现在大敌当前,在哪里都是打鬼子,你们共产党人不是主张团结抗日么?何必分的那么清楚呢?”
刘一民一听,这李长官竟然一口回绝自己,这哪里能行啊?就恳切地说道:“李长官,你也知道,这部分人都是我们百战余生的同志,许多人都是伤病在身,我们有责任有义务把他们接回去。你说的情况我都知道,这个时候来向你求这个人情也有点不近人情。但你知道,这些人都是我们的同志,一旦蒋先生什么时候突发奇想,再来个清党什么的,这些人很可能没有倒在日寇的屠刀下,反而牺牲在自己人手里。我说这话可不是胡说,你比我了解蒋先生的为人,到时候你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八桂子弟莫名其妙地牺牲吧?”
李宗仁沉吟半天,又说道:“老弟,刘师长,此事体大,容我和健生他们商量商量再说。”
刘一民一听要和白崇禧商量,心里暗道,要是和白崇禧一商量就完了,以白的个性,不但不会放人,恐怕还会马上把这些人打散编入各部队,很快就会让老子想找都找不到。
刘一民直接摇摇头:“李长官,我之所以单独和你谈,就是想避开白长官。你要是和他一商量,这事就彻底完了。我说句不该说的话,白长官在军事上造诣很深,但论及某事周详、虚怀若谷,他和你没法比。你是统帅之才,白长官是参谋长之才。我想干脆这样,我给你个承诺,就是只要你放了我们这些同志,如果万一战局逆转,第五战区部队遇到特大困难时,你可以直接给十八集团军朱总司令发报,我军一定出重拳,救援友军。”
李宗仁看了看刘一民,站起来在屋子里转了几圈,才说:“这事容我再想想,明天给你答复。”
刘一民知道让李宗仁下这个决断不容易,得给他时间考虑,就起身告辞。这一起身,竟打了个趔趄。李宗仁忙喊副官进来,送刘一民回去休息。
走出李宗仁的办公室,见黄文虎正领着战士们和李宗仁的卫兵们一起守在门外。刘一民摇摇头,让脑子稍微清醒一下,带着黄文虎和战士们上楼,走回房间。
房间里竟然有电灯,陈瑶光就坐在靠窗户的椅子上,正呆呆地看着窗外的夜色。
见刘一民进来,浑身酒气,陈瑶光迟疑了一下,还是上前把刘一民扶坐到床上,给他倒了杯水,让他喝下去。
随刘一民进来的黄文虎,见陈瑶光主动给刘一民倒水,就交待了声照顾好师长,然后就退出去管上了房门。
刘一民强忍着酒气和李宗仁谈了那么久,这个时候酒意上涌,喝完水就仰躺在床上,呼呼噜噜睡着了。
陈瑶光看着刘一民醉态可掬的睡相,心里颤了一下,忍不住走到床前,想把他的军装解开,让他好好地睡一觉。手刚碰着刘一民的身子,陈瑶光就觉得浑身“唰”地一声过电了一样,脸一下就红透了。
退到椅子跟前,坐下来,双手捧着发烧的脸,让心跳平息了一下,陈瑶光又忍不住抬头向床上的刘一民看去,只见那双烧人的眼紧闭着,英俊的脸庞晶莹如玉,又听那鼻息平稳绵长,知道他是睡着了。
想起一路上和他共骑的情景,心头止不住又扑扑通通跳起来,当时分明感觉他的身上也有颤栗的感觉。唉,要是路再长一点该多好,那感觉可是一生中最美好的感觉了,书上说的有女怀春不过如斯吧!
就这样,陈瑶光枯坐在椅子上,捂着脸从手指头缝里一会儿偷偷看刘一民一眼,一会就想八路军的纪律,想唐星樱对她的好,想小政和那稚嫩的“阿姨抱”,想要是赵小曼和晶晶如果有这天赐良机会怎么办,心如鹿撞,自己把自己折磨得浑身虚汗。
直到刘一民翻了个身,嘴里嘟囔着“水、水”,陈瑶光才惊醒过来,慌里慌张地站起来去倒了杯水,喊醒刘一民,让他喝。
喝完水,刘一民又倒下睡着了。陈瑶光把杯子放好,来到床边,坐下来,侧身端详着刘一民。看了一会儿,觉得刘一民的脸英俊中透着一股强烈的自信和刚毅,知道那是经过战场杀伐决断淬炼出来的男人特有的东西,心里就想啊,这个男人,这个自己原来曾想诱惑的、后来让自己魂牵梦绕的男人,就真真实实地睡在自己的面前。过了今晚,等他清醒了,恐怕这辈子和自己就绝缘了,再也不会属于自己,哪怕是想再和他这样出来一次都不可能了。
心里天人交战的陈瑶光,忽然觉得刘一民鼻息中喷出的呼吸直灼自己的双颊,烧得自己心里都暖洋洋的,忍不住就俯下身子在刘一民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这一亲,就控制不住了,从额头上一路亲了下来,最后干脆解开刘一民的衣服扣子,在刘一民的胸膛上亲吻开了。
睡梦中被惊醒的刘一民,醉意朦胧中感觉有女人在亲自己,以为回到了家里,是老婆在逗自己,一伸手就把那女人拉到了床上,翻身压了上去。
一夜好睡。天明的时候,刘一民才算彻底醒了过来,看了看身边一脸陶醉的陈瑶光,再看看床上那朵鲜艳的梅花,想想昨夜沉醉中发生的事情,就坐起身子,靠在床头上懊悔地直叹气。
陈瑶光被惊醒了,看刘一民一脸懊丧,没有半点喜悦,知道他心情复杂,就偎依过来,摸着刘一民的胳膊,轻声说道:“你不用后悔,我喜欢你,我愿意那样。谢谢你给了我这一夜,让我满足了自己的心愿。你放心,我不会纠缠你。回去后,我绝不再找你。我有这一次就足够了,一辈子都值了。”
看陈瑶光说着说着泪都流了出来,刘一民就觉得自己混蛋之极,不管是谁主动,结果都是形成了事实。光懊悔有什么用?那样岂不是太不男人了么?
再一看陈瑶光,眉眼之间春色烂漫,玉体横陈,曲线玲珑,确实是人间绝色,就觉得这次错误犯的也不算冤,背个处分也值。
感觉胸腹间一股热气直直往上涌,刘一民伸手搂过陈瑶光,开始轻怜蜜意起来。
这次,陈瑶光才算是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温柔恩爱,浑身软的象水一样,化在了刘一民雄壮的身体里。
早上起床后,李宗仁就派人通知,蒋委员长召刘师长携陈瑶光小姐共进早餐。
刘一民和陈瑶光走进餐厅的时候,蒋介石已经到了。看见陈瑶光满面春色,走路似乎稍不方便,蒋介石冷峻的脸上马上就布满了喜色,也不顾刘一民还未敬礼,上前拉着刘一民的手连声说了几句“好!好!好!”
由于有这个小惊喜,餐桌上简单的饭菜似乎也变得丰富起来。蒋介石不住地给刘一民、陈瑶光夹菜,还不住声地问东问西,连刘一民老家是豫西什么县、什么区,什么村都问了个清清楚楚。然后就说瑶光年轻不懂事,刘师长少年英杰,要多疼爱妻子,夫妻互谅互让才是居家过日子的真经。直把刘一民和陈瑶光弄得面红耳赤,一声不吭,闷头喝粥吃菜。
吃完饭,蒋介石要陈瑶光回房间休息,带着李宗仁等一干大员和刘一民进了第五战区作战室。
坐定后,刘斐拉开了墙上的地图,简要报告了目前敌我态势。
刘斐报告完,蒋介石要刘一民谈谈对抗日战争的整体看法。
刘一民知道,蒋介石骨子里是不相信依靠中国的力量能取得抗日战争的胜利。不光蒋介石,国内绝大多数人都是这种想法。这也不怪他们,中日两国的差距再哪里放着。
刘一民走到地图跟前站定,向在场的所有人敬礼,然后开始说道:“委员长,各位将军:既然委员长指名让我报告,我就把自己关于中日战争的一些想法汇报一下,不对的地方,请委员长和各位长官批评指正。”
见蒋介石微微颌首,刘一民就开始滔滔不绝地开讲了:“我先申明自己的观点,那就是中国的抗日战争必胜。为什么这样说呢?一是日本国情的因素,大家都知道日本是个岛国,资源极度困乏,发动战争所需的钢材、石油、煤炭等等资源,全部依赖进口。随着日本侵略野心的膨胀,它必然会向英美苏伸手,到时候,一旦触及英美直接利益,面临的就是英美国家的战时制裁机制。大家想一下,如果美国人不卖给日本钢材、石油,日本会发生什么情况?二是我国虽然落后,军队训练、装备都比不上日军,但我们胜在幅员辽阔,战略空间大,不要说是现在的几十万日军,就是日本举国动员,他们也把我们的国土占不完。更遑论我们有四万万人民,兵源充足,只要坚持抗战,日本人是拿我们没有办法的。三是国际因素。我从中央社的报道中得知,就在3月12日,德国入侵奥地利。这个事件让我不得不仔细研究德国,可惜战乱之中,资料有限,唯一能知道的就是希特勒上台后,整军备战,现在德国已经成了欧洲大陆上的威胁,英法两国都对它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着它入侵奥地利。这个事情引起了我的思索,我们的敌人小日本和德国颇有渊源,日本的陆军大学学的就是德国的战术,他们之间会不会勾结呢?”
这话一说,会议室里一下子就炸了,议论的嗡嗡声不绝于耳。
刘一民知道,虽然德国于二月份宣布承认伪满洲国,对中国做了一次背叛,但此时在国人眼里,德国还是盟友,连蒋介石过去内心里都以中国的希特勒自居,一心效法德国政治。
刘一民把手里的教鞭在桌子上敲了两下,厉声说道:“蒋委员长在这里,我还没有讲完,你们就开始乱七八糟地议论,成何体统!”
作战室里一下子就静悄了。
刘一民这才又开始说道:“刚才的说法只是我个人的一点猜想,具体真相如何,相信随着抗战发展,一切都会真相大白。德国也好,美英法苏也罢,他们或支持我们,或不支持我们,并不完全是因为同情我们或仇视我们,他们的态度都是建立在本国利益的基础上的。现在支持不等于永远支持,现在不支持不等于永远不支持。盟国也好、敌国也罢,无非都是利益的取舍。国与国之间没有什么感情,有的只是利益交换。我的意思是说,小日本到一定时候,会发觉对华战争是个泥潭,因为这里没有他们急需的石油。必要的时候,他们会把目光盯向别处,到那个时候,就是中日战争的转折点。我在猜想,现在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是美国,要是美国封锁日本,断绝日本石油、钢材的进货渠道,那小日本必然会狗急跳墙,玩火自焚。我们所要做的,就是要争取美国政府和人民对我国抗战的支持。这一点,蒋委员长曾经命令外交部做过努力,美国反映冷淡。这不奇怪,一个浑身珠光宝气的富人,对一个遭到土匪打劫的穷人都是这种态度。只有等土匪去打劫富人的时候,那富人才会想起来可以和穷人一起打土匪。美国和我们就是这种关系。”
说到这里,刘一民不再说了,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了下来。
这话说的再透彻不过,满屋子的人都不说话了,都在慢慢地咀嚼刘一民话里的意思。
过了好久,蒋介石才站起来,眼睛威严地扫了一圈,说道:“刘一民将军的话让人茅塞顿开,不愧是国人推许的我国我军第一战将。今天的讨论属于绝密,任何人不得外露一个字,违者必受惩处。”
说完,蒋介石又转向刘一民:“刘师长,你再谈谈对当前徐州会战的看法。”
刘一民只好再次站起来,走到地图前,用教鞭指着地图,先把刚才刘斐通报的敌我态势简略地说了一遍,然后才转向正题:“蒋委员长,诸位将军,虽然日军第十师团主力被我歼灭,但是它还有一个旅团的兵力守在峄县、枣庄、临城、滕县等四个县城里,按照常理,日军新败,我大军又源源不断涌向徐州,这些鬼子应该迅速后撤才对。可是他们为什么就不撤退呢?我想不外两点,一是日军自恃悍勇,宁可战死也不撤退。二是这里面有大阴谋。先说第一点,日军虽然悍勇,但也不是莽夫,台儿庄大捷的时候日军不是已经上演了一出狼狈逃窜的闹剧么?所以,这个理由不成立。再说第二点,第十师团孤军南下的时候,其东侧是按兵不动的十六师团,西侧是扫荡鲁西南的第五师团,后面又有兖州的第一一四师团和济南的一0八师团,这些部队如果齐头并进南下,诸位,我们还能坐在这徐州么?这说明,这些日军都没有接到增援第十师团的命令。我在想,日军第五师团虽然在太原遭到我军沉重打击,但它现在调回了进攻南京的国琦支队,又补充了近卫师团一个旅团的兵力,恢复了战斗力。以第五师团的强横,何故迟迟攻不下菏泽呢?要知道菏泽可是平原城市,无险可守。再看一下临沂的第十六师团,大家知道,守卫临沂的庞炳勋部历经激战,早已成了残兵,增援的五十九军、东北军的五十七军也都伤亡惨重,可号称日军精锐的第十六师团在独立混成第六旅团配合下,竟然攻了几天攻不下。这里面到底是有什么原因呢?我判断,一周之内,日军就会有大规模的动作,其目标必然是在徐州的我军主力。”
作战室里的人都是人精,刘一民一提点,白崇禧首先坐不住了,也不管蒋介石在场有失礼仪了,直接就站起来走到了地图前,仔细地查看揣摩了。这下,懂的和不懂的都站了起来,围到了地图跟前。
刘一民该说的都说了,至于剩下的部署问题,那是蒋介石和第五战区的事情,想来蒋介石也不会让他再插手。
果然,蒋介石招手把刘一民叫到身边,让他带瑶光出去转转,来一趟徐州不容易。不过不要远离,注意安全。吃完晚饭,他还要和刘一民小两口再谈谈。
刘一民辞别蒋介石后,回到房间,要陈瑶光收拾一下,带她出去看看徐州风光。
陈瑶光昨夜心情实在是很复杂,既有少女嬗变为少妇的幸福感、羞涩感,又有怕刘一民怪罪她乘虚而入的胆怯。经过早上那一番绮旎风光,心里已经坦然了,满心都是初为人妇的喜悦和幸福。虽然她知道这幸福太不真实,很可能昙花一现,回到部队恐怕自己就真的再也见不到刘一民了。因此,一听刘一民说带她出去玩,欢呼一声,扑过来就腻到了刘一民身上,小嘴在刘一民脸上连吻几下。
刘一民的心情比陈瑶光复杂,他知道自己已然铸下大错,恨不得煽自己几耳光。但他知道,如果事后翻脸无情,对陈瑶光的伤害就更深了。所以,才有了早上起床前那一幕。现在,他心里已下定决心,在徐州这两天,一定好好的对陈瑶光,回到部队后,马上送这丫头去西安与她父母团聚,留在西安工作,万不能纠缠不清,错上加错。
陈瑶光收拾齐整后,刘一民带着她和警卫战士去了徐州名胜云龙山。
此时,徐州早已处于战备状态云龙山上也布满了工事,刘一民一行是在李宗仁派的副官的引导下,才得以登山的。
这云龙山是苏北名胜,共有九个山头,南北走向,蜿蜒如龙,树木森森,怪石嶙峋。刘一民一行由放鹤亭、招鹤亭、饮鹤泉、碑廊一路观赏下来,把个徐州古城春色欣赏了个饱。
在招鹤亭休息的时候,心里无比欢喜却又不得不在战士们面前装的什么事情都没有的陈瑶光,眼睛瞟着刘一民,对黄文虎说:“黄指导员,我给战士们唱个我们苏南的小曲听听吧!”
黄文虎昨天晚上把刘一民送到房间后,因为这里是第五战区长官部,警卫只能部署在楼外,自然不知道房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他经验比较多,见陈瑶光一脸喜色,和过去在部队上的情景大不相同,心里就直敲鼓,天神啊,昨天晚上师长喝醉了,可别真让这丫头得逞了,回去可是没法向政委和唐星樱同志他们交待。正在忧愁,就听陈瑶光要唱歌,张口就是一句“唱什么唱?没看这是战争时期,大家都在忙着修工事备战么?”
陈瑶光满心欢喜换来了一句呵斥,委屈得两眼生泪,再也不敢出声了。
转到西麓大士岩石造观音像前的时候,见不停地有人烧香磕头,陈瑶光竟然也双手合十,顶礼膜拜,嘴里还念念有词。惹得黄文虎大怒,说了声我们不信这一套,拉着陈瑶光就带着队伍跟着刘一民走了。
回到花园饭店稍事休息,刘一民和陈瑶光就被蒋介石叫去了。这次蒋介石很光棍,直接告诉刘一民,陈瑶光原是金陵大学的学生,不是他的养女。不过他现在改主意了,要正式收陈瑶光为义女,将来记入蒋氏族谱。
不等刘一民说话,陈瑶光就不干了,直接对蒋介石说,她原是平民子女,现在又是八路军战士,请蒋委员长收回成命,她没那福气。
眼看着蒋介石一脸阴云,马上就要发作,刘一民就打圆场说:“委员长,你是国家领袖,何必在这些小事上费心呢?只要委员长坚持抗日,带领全国人民战胜日寇,各党派和军队无不服从领导。开战以来的事实已经证明了这点。”
蒋介石鼻子里哼了一声,对刘一民说:“你身为革命军人,遇事要多替国家考虑,不要囿于党派之见。今天表现就很好,道理讲的很透彻。军委会很快就会调整部署。本来想调你到军委会工作,但考虑到共产党不一定同意,还是让你回去带部队打仗。你还年轻,前途远大,以后如果在共产党内受排挤,可以找我。上次你说想当第二十军团军团长,我看不是不可以。把你的部队带过来,我给你个集团军的番号,实授上将军衔,甚至可以给你个战区,独当一面。以你之才,将来一定会成为国家柱石的。不带部队过来也行,我给你番号,给你装备,让你亲自训练出一支虎狼之师。在共产党那里是混不出什么名堂的,他们那套主张,都是违背法理和伦常的。单是你和瑶光已经有了夫妻之实这件事,共产党就放不过你。你放心,瑶光年轻不懂事,我不计较,在我心里,是把你们当做亲属对待的。我的话你回去好好考虑考虑。”
刘一民原以为蒋介石再次召见会有什么新问题需要问他,万万没想到这老蒋竟然使出了这一手,简直是卸磨杀驴,心里恶心的不行,直接就说:“委员长,我跑了几百里路,是为了来向你和李长官通报敌情,参赞军机的,目的是想减少我军损失,有利于全民族抗战。你对我说这些话,你觉得合适么?”
蒋介石悻悻地说了句“你还是太年轻啊”,就挥手让刘一民告退。
刘一民刚走到门口,蒋介石又喊住了他,说道:“倪华已经到了香港,你好好考虑考虑我的话。”
刘一民两眼利剑一样刺向蒋介石,沉声说道:“倪华是我的爱人,谁敢动她一根汗毛,就要付出血的代价。我说到做到!蒋委员长,我希望你有一点泱泱大国领袖的风范,不要把我对你的尊敬亲手打烂。”
蒋介石二目圆睁,狠狠地瞪着刘一民,两个人就像公牛掐架一样。互相对视。
过了一会儿,可能是觉得和刘一民这样的后生小子生气不值得,蒋介石哈哈一笑,走过来拍着刘一民的肩膀说:“好一个威武不屈的好男儿,倪华也算所托得人了。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为了试探你的心智,就当我没说。回去后带好部队,要主动出击,多打胜仗。”
停了一下,蒋介石又说:“万一真的象你判断的那样,日军大军围剿第五战区部队,而我军主力又不能脱围时,一定要按照我与朱、彭二位的约定,果断攻击济南或石家庄,嗯,最好是济南,迫敌回援,掩护五战区主力脱险。”
刘一民听蒋介石说到正题上了,这才说请委员长放心,如果战局出现大危险,我一定率军攻击济南,掩护我军主力转移,绝不食言。
这一表态,蒋介石也算放心了,告诉刘一民,他还有事,刘一民走之前就不必再来请见了,这次见面就算是送行了。
刘一民就等这句话呢,赶紧告辞。
晚上吃过饭后,刘一民再次请见李宗仁,询问昨天说的事情李长官考虑的怎么样了。
李宗仁看了看刘一民,意味深长第说:“刘师长,刘老弟,做了委员长的乘龙快婿那是何等荣耀啊,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呢?难道你就不怕委员长一声令下把你关起来么?”
刘一民哈哈一笑,说道:“李长官,我说句大话,这个世界上能留下我的人还没有出生呢!”
说完,右手一探,就从李宗仁办公桌上取出一支毛笔,挥手投向墙壁。
李宗仁一看,吓了一跳,只见毛笔的笔杆已经全部深入墙内,只剩下笔头还颤巍巍地露在外面。
李宗仁这才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不但军事造诣高,而且还是个武术高手,也不再兜圈子了,直接就对刘一民说:“你说的事情我同意了,你们可以直接与廖磊联系接人,不过你不要忘了你的承诺。大战在即,日军如果发动,必然是想将我五战区部队一网打尽。当然,老子也不是吃素的,看破了他们的图谋,那他们的图谋就一定不会得逞。”
刘一民笑着说:“就是这话,老虎不发威,别人还当是病猫呢!小日本再鬼,也得喝咱李长官的洗脚水。”
李宗仁哈哈大笑,顺手在桌子上写了手令,交给刘一民,要他派人去找廖磊,他已经和廖磊通过电话了,见令放人。
刘一民连声道谢,说难怪李长官能指挥各路杂牌军取得台儿庄大捷的胜利,确实是肚量大如海,智慧大如海。
说得李宗仁心花怒放,打开柜子,拿出一瓶酒就要和刘一民来个一醉方休。吓得刘一民连说已经发誓戒酒了,万万喝不得,拿着李宗仁的手令,就告辞回房间去了。
到房间后,刘一民亲自起草电报,向主席报告了李宗仁同意将编入桂军的桂西红军游击队交还我军的情况,并提出建议,鉴于廖磊部与新四军四支队相邻,双方有联系,建议将桂西红军游击队直接编入四支队,增强新四军实力。
主席回电同意后,总部很快就发来了与新四军联系的办法。
刘一民喊来黄文虎,要他带两个战士,带着李宗仁的手令,连夜出发,去找廖磊办理人员移交,完成任务后返回部队。
黄文虎走后,刘一民命令李小帅通知在城外隐蔽的李凌风,马上派罗延率侦察连沿预定返回方案划定的路线侦查,明日一早启程返回部队。
这天夜里,陈瑶光由于想起回部队后春梦就要消失,缠着刘一民抵死缠绵。两个人在床上翻翻滚滚,直闹腾到金鸡唱晓才昏昏睡去。
吃过早饭,刘一民向李宗仁辞行。李宗仁再三挽留,刘一民说李长官军务繁忙,实在不宜再打扰,赶紧回部队打鬼子是正经。
见实在留不住,李宗仁让人取来100支新生产出来的中正式步枪,又给每枪配发200发子弹,送给刘一民,说是用来装备刘一民的警卫部队。
这中正步枪研制出来的时间不长,由于停战后再没有和国军交手的机会,没有缴获,八路军自然没有配备了。对这款名枪,刘一民还是比较喜欢的,就对李宗仁连说了几声谢谢。
还是和来时一样,李宗仁又送到了城门口,还要再派部队护送,被刘一民婉言谢绝。笑话,他岂能让李宗仁知道自己到底去了哪里?
分别的时候,李宗仁笑眯眯地看了看陈瑶光,拉过刘一民悄声说道:“老弟这次来徐州收获不小,夙愿得逞,果然是英雄配美人,好福气啊!”
刘一民心里本来就已经为自己的荒唐羞愧不已了,一听李宗仁捅破窗户纸,脸红的就象秋天的柿子一样,慌忙说了句“李长官请留步,后会有期”,就把陈瑶光抱上战马,自己也飞身上马,在马上给李宗仁敬了个军礼,转身带着队伍向北驰去。
按照事先划定的路线,刘一民一行出徐州后直接北上,到枣庄附近脱离第五战区部队视线后,趁夜晚向东,到费县高桥村后,沿原路返回,去与罗荣桓汇合。
由于到枣庄附近必须是晚上,才能避开五战区部队的视野,因此,刘一民他们并不急着赶路,每跑上30里,都让战马歇歇脚。
这个时候,虽然是大战时期,沿途十室九空,到处可见大战痕迹,但春光是残酷的战争也遮挡不住的,各种花儿开得五颜六色的,把苏北装点得姹紫嫣红,一派妖娆。
中午时分,刘一民率领警卫一连越过了运河,在福兴庄遇到守军,联系上后,开始休息吃饭。
守卫运河的还是孙连仲第二集团军的部队,猛然见到八路军,第二集团军的士兵都很惊奇。因为他们在山西战场和八路军配合作战过,算得上是真正的战友了,不少士兵就围了上来,问长问短。
陈瑶光一路上都想唱小曲,这次算是逮住了机会,请示刘一民同意后,就在院子里站定,捋了一下头发,美目流盼,瞭了一眼刘一民,就跟围成一圈的警卫一连战士和国军战士唱开了: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歌声柔婉,把一片愁思赋予了春风,飘得很远很远。
休息到了下午三点,刘一民才率队启程,经阴平向北疾驰,到娘娘坟隐蔽休整,准备晚上从枣庄和峄县间穿过,向东前进。谁想,这天夜里还真的就和鬼子遭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