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五六章 别了，尾高龟藏（一）
下达完攻占济南的作战命令后，刘一民交代曹祥仁密切监视日军动态，交代张林风及时收集我军进展情况，就在十笏园下元熊弥办公室的行军床上稍微睡了一会儿。
没办法，策划、指挥这么大的战役，劳心又劳力，纵是刘一民身体素质远超常人，那也是极度困倦的。
不料，这一睡竟然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睁眼一看，罗荣桓、蔡中都坐在屋子里看着自己。刘一民忙从床上爬起来，张嘴就问怎么这么快就到了，不是说晚上行军的么？
蔡中插话道：“你都要去打济南了，我们还能在景芝镇呆着么？还好，一路上到处都是烟雾，把部队彻底掩蔽起来了，安全的很，可以快速行军。紧赶慢赶，总算是赶上了。”
刘一民看了一眼二人，见两个人军装干干净净的，脸上也没有烟雾留下的痕迹，知道他们到了一会儿了，已经洗过脸了。要知道，罗荣桓、蔡中都是老红军政工干部出身，作风严谨，很注意自己的军容军姿。这长途行军，应该是尘满面、灰沾衣才对。
罗荣桓让刘一民快点洗把脸、吃口饭，然后把敌情在一块碰一下。
师部赶到了，警卫团自然也到了。见刘一民醒来，警卫团长李成毅就去把洗脸水和晚饭端来了。
刘一民简单洗了把脸，招呼罗荣桓和蔡中一起吃饭。
罗荣桓笑着说：“你就别管我们了，快吃吧，吃完了还有事呢！”
刘一民这才坐下来吃饭。
一看李成毅端上来的饭菜中，有一碗面条，汤上飘着鲜红的辣子油和碧绿的葱花，刘一民忍不住就问：“唐星樱怎么来了，不是让她留在大店的么？”
罗荣桓和蔡中都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笑完了，罗荣桓才说：“我说你的脑袋里都装的什么东西啊？一碗面条就能让你想起老婆。告诉你，唐星樱没来，是蔡主任特意去饭馆里给你端的面条，弄的辣子油，说是要慰劳打了大胜仗的英雄。难道我们在一起这么久，还不知道你的生活习惯么？非得唐星樱来了，你才能吃到可口的饭菜不成？”
蔡中也在一旁打趣：“重色轻友啊，重色轻友！彻头彻尾的重色轻友！同志哥，这可是要不得的！”
刘一民一听，嘿嘿一笑，不再说话，埋头呼呼哧哧吃饭，很快就满脸热汗。
吃完饭，刘一民满意地说：“这面条啊，加点葱花容易出鲜，再加点醋和油汪汪的辣子，那味道象极了陕西的岐山哨子面，好吃啊！”
罗荣桓和蔡中赶到师部后，见刘一民睡着，没有打扰他，要各部队把进展情况报告了一遍。见刘一民吃完，也没时间听他侃饭菜问道，拉着他就开始通报敌情了。
根据各部队报告情况，敌情方面的变化主要有五点，一是驻泰安的日军三十四师团下午分几路向济南赶去，途中遭遇我航空一大队袭击，伤亡惨重；二是驻东平的独立混成第十三旅团放弃东平，向泰安方向撤退，我泰西集团正对该敌实施阻击、尾击，迟滞该敌前进速度。三是徐州日伪军和兖州一线日伪军对鲁南、鲁东南发动多路攻击，遭遇我鲁南集团全线阻击后，该敌攻势趋缓。该敌有徐州机场日机提供空中掩护。四是日军战机重新恢复对山东的空中侦察和封锁，八路军航空一大队完成对三十四师团轰炸后，已经返回机场。日机随后派出战斗机编队对第三十四师团、独立混成第是三旅团撤退部队实施空中掩护，我航空队没有扩大战果机会。五是两个小时前日军大批战斗机从青岛飞往济南，据防空旅报告，这批日机一色的战斗机，规模庞大，应该有上百架的规模。但据鲁西集团报告，这批战机随后又从济南机场向北飞去。
我军方面，除鲁南集团、泰西集团与敌接火外，教一旅、骑兵旅、教六旅借助烟雾掩护，返回潍县后继续向西前进。曾参谋长率领的教三旅、教四旅、教七旅已经控制周村、张店，沿途实施了严格保密措施。鲁西集团预计今夜抵达津浦路附近，可随时发动攻击。
最后，罗荣桓说，由于各部队严格执行沤制烟雾掩蔽行军的命令，日军并没有发现我主力向济南开进，否则，日机一定会集中力量对我实施空袭。
刘一民听完罗荣桓的通报，又拿过各部队的报告看了一遍，略一思索，就对罗荣桓和蔡中说：“政委、蔡主任，看样子，日军调整第十二军司令官了。从青岛飞来的战斗机群，应该是从日本本土赶来的，任务一是护送寺内寿一和新任第十二军司令官，二是加强华北方面军航空集团，寻歼我航空大队。从东京到青岛也就2000多一点公里，寺内寿一从东京出发，到佐世保基地中转，算算时间，应该是他回华北了。”
罗荣桓点点头：“应该是这样。我们连续重创日军机群，青岛机场早已经空了，就是关东军航空集团入关增援，也不可能在青岛部署这么多战斗机。而且这批日机在济南没有多停留，直接向北飞去，那应该说护送寺内寿一回北平去了。”
蔡中不由感叹：“狗日的寺内寿一实在是太狡猾了，他要是今天晚上住在济南，我们就可以下令刘建立连夜发起攻击，先拿下小鬼子的济南机场，把寺内寿一留在济南，俘虏他或击毙他。他这一跑，再想抓到他，就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
刘一民转身走到挂在墙上的地图跟前，凝神看了半天，叹了口气，转身对蔡中说：“蔡主任，给冯达飞发报，取消明日空袭日军各机场的任务。给总部发报，取消航空二大队明日空袭山西日军各机场任务。给黄苏、陈士渠发报，对独立混成第十三旅团继续实施节节阻击战法，重点放在消灭日军后卫部队上。特别要注意不能让部队遭受过大损失。如果独立混成第十三旅团在飞机掩护下突破我军阻击，逃回泰安，就要果断切断泰安到济南、泰安到兖州交通，将其困死在泰安，待主力完成济南战役后，南下一举歼灭该敌。”
蔡中嘟囔了一句：“这倒霉蛋寺内寿一偏偏这个时候回来，要不然，明日我航空大队实施空袭后，华北的天上就见不到日机的影子了。”
罗荣桓也有点遗憾，那么忠厚的人，忍不住骂了句粗口：“寺内寿一这王八蛋，异常狡猾。他吃了那么多亏，早已经成了受惊的兔子。命令取消明日偷袭华北日军机场的行动是必要的，小鬼子来了这么多战斗机，寺内寿一不会不想着如何诱骗我航空大队前去轰炸，然后一举摧毁我军战机。小心没大错，先让航空大队隐蔽起来，等打完济南战役，再集中精力想法收拾鬼子的航空兵。”
蔡中提醒道：“不管怎么说，寺内寿一回来了，华北日军就恢复了统一领导，加上日军从关东军和国内增援来的大批战机，济南战役的难度大大增加。我们考虑作战部署的时候，必须得充分考虑这一点。可不能把部队暴露到日机的炸弹下。济南城早打万打都是打，但千万不能把部队打残。”
刘一民点点头，沉声说道：“寺内寿一回来了又能怎么样？他挽救不了济南日军的命运，他这是来给我们送枪送炮送战功来了！命令各部队，今日夜里加快行军速度，就是把战马累死，马头也要朝着济南方向。明日中午之前，全军务必到达指定位置，然后转入隐蔽休整。明日夜里对济南发起全线攻击，一战破城。通知曾参谋长、刘建立，攻城作战计划一定要细致，每个部队的攻击路线都要划分清楚。特别是炮兵旅的位置，一定要选准。我们有济南工委绘制的济南城防图，王老虎他们又曾经在济南城内详细侦查过，这济南城对我们来说是透明的。师部马上出发，乘汽车赶到前线与曾参谋长汇合。”
这也不是刘一民骄狂，而是大势使然。战事进行到这个时候，日军精锐师团都在千里之外，留在山东周边的日军都是些警备师团，而且这些警备师团大部分都兵力分散，就是下令集中部队，那也不是一时三刻就能集中起来的。等他们集中起来赶到济南战场的时候，嘿嘿，恐怕八路军已经拿下济南了。
刘一民心里万事底定，知道再也不可能出现什么大的意外，日军就是穷尽一切办法，也阻挡不住八路军攻占济南了。
蔡中去发报了，罗荣桓对刘一民说，国军的通讯联络组快到了，怎么安置他们还要认真考虑，不能简单地把他们扔到保卫部去，那样会出问题的。
刘一民想了想，说道：“能上前线来打鬼子的，都是好儿女、好战士。蒋介石派通讯联络组来，虽然有监视我军的意图，但主要还是为了联络方便，便于统一指挥。等他们来了，挑一个外圆内方的干部担任他的联络员，原则是生活上尽量照顾，该向国民政府报告的及时报告，牵涉我军机密的严格保密。对蒋介石的电令，只要符合团结抗战精神、我军经过奋斗能够实现的，还是要执行的。对那些不切合实际或者是不利于我军发展的命令，不用理睬。另外，他们只是通讯联络组，任务是沟通我军与统帅部的联系，不能插手我军和山东的任何事务。”
两个人正说着呢，蔡中发完电报回来了，提醒刘一民道：“他们是随倪华同志一块来的，万一他们打着倪华的旗号四处活动怎么办？国内国外都知道倪华是你的夫人，战士们也都知道。万一那个通讯联络组打着倪华的旗号活动，事情还真的比较麻烦。还有一个问题，我们打下济南后，肯定得统一山东的政权，但是蒋介石任命有山东省主席，沈鸿烈现在就在鲁西南地区游击。他要是提出到济南来，或者是到鲁中来，行使山东省政府职权，那我们怎么办？”
一说起这个问题，刘一民就头疼，他最心烦的就是纯洁的感情中掺杂政治因素。因此，听了蔡中的话，刘一民直接说道：“倪华是经过在美国考验的，是忠诚的战士。没有她，哪里会有我们在陕西发展军工的基础？没有她，我们的航空队能找来六个美军退役飞行教官和30名归侨飞行员么？看看戴维他们、薛俊敏他们创造的战绩吧，这些难道还不够抵消同志们对倪华的误会么？看倪华，首先要想她是我们的战友，是立有大功的忠诚的战士，是八路军总医院副院长、师野战医院副院长。不要一提起她就想起她是宋美龄的亲戚，是我的夫人。宋庆龄是宋美龄的姐姐，她和宋美龄能划到一条线上去么？就算是宋美龄，她现在也是一心抗日，在为国家为民族奔波劳碌么！什么时候蒋介石、宋美龄和我们撕破脸了，公开反对共产党、八路军了，我们再来看倪华能不能站稳立场、和他们决裂么。这个事情上次主席已经严厉批评我们了，要吸取教训！要相信倪华的智慧，她不会被别人当枪使的。”
可能是刘一民有点激动，话说的有点急，罗荣桓、蔡中都不吭声。
刘一民接着说道“至于沈鸿烈的问题，只要他坚持抗战，愿意与我党我军合作，我们欢迎他来我们的根据地。他的山东省政府也可以设在我们的根据地。但是各级基层政权必须是我党我军主导的抗日民主政权，村长、区长、县长、专员必须由民主选举产生。要是他借机与我们捣蛋，对不起，送他到重庆去，我们自己选举产生山东省抗日民主政府。”
大战在即，马上就要出发上前线，讨论这些问题容易引起情绪波动。刘一民说完，罗荣桓赶紧截断他，说道：“这个问题不再说了，等打下济南，我们再慢慢研究，总能找出解决问题的办法。师长，我们出发吧！今夜还要赶一夜路呢！”
要离开潍县了，刘一民想想还有一件事没办，那就是还没有见过尾高龟藏和甘粕重太郎这两个家伙呢！
在刘一民想来，胶济路战役第二阶段作战一战俘虏三个鬼子中将，可是一件大事，将来历史上是要大写特写的。要是就这样糊里糊涂地把尾高龟藏、下元熊弥、甘粕重太郎三个敌酋移交给国民政府，将来自己怕是会后悔的。
不管怎么说，自己都是这场战役的策划者、指挥者。不见见这三个家伙，看看他们的嘴脸和表现，让晶晶他们前来拍照采访，留下历史见证，那是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的。
想到这里，刘一民就对罗荣桓和蔡中说：“先不急，还有一件事，办完了再走。李成毅！”
在门外的李成毅马上喊了声“到”，就推门走了进来。
刘一民见李成毅精神头十足、报告声响亮有力，心情好了一点，命令道：“通知王老虎，要他把尾高龟藏、下元熊弥、甘粕重太郎赶紧送过来。通知安晶晶同志，要她带几个记者过来，告诉她是采访日军被俘的三个中将。”
李成毅答应一声就走了出去。
罗荣桓笑道：“你这是要献宝啊？”
刘一民也笑了：“政委、蔡主任，这尾高龟藏的座机完好无损，我们正好有四个飞行员跳伞获救后还留在这里。我想明天一早就把这三个鬼子中将送回陕西，让周副主席他们带到重庆去，公开审判。这三个家伙要走了，怎么着也得见见他们。免得他们输得不甘心情愿。”
蔡中现在算是把刘一民给彻底看透了。这伙计，别的都行，就是不能提倪华的问题。一提倪华，他就容易发急，逮谁和谁吵。想想也就算了，男女之间的事情，别人就算是父子、兄弟也说不清楚，只能等他自己慢慢处理。相信以刘一民的本事，他也会处理好的。
想清楚了，蔡中就拉着刘一民和罗荣桓两个坐下，自己亲自去倒了三杯水，给刘一民和罗荣桓一人一杯，三个人端着茶杯，喝着茶，静等王老虎和晶晶他们到来。
王老虎和记者们是一起来的。
晶晶这丫头，不愧是干新闻记者的。一到潍城，她就先跑去找王老虎，缠着王老虎，说是她还要随师部去济南前线，天黑了就没法照相了，好不容易抓住了三个鬼子中将，要是不再《大众日报》上报道一下，让山东的鬼子中将都长啥模样，那读者们非把报社给骂死不可。
王老虎想想也是这道理，就把尾高龟藏、下元熊弥、甘粕重太郎提溜到院子里，让晶晶给他们拍照。
这三个老鬼子都是见广识多之辈，一见记者的照相机，哪里会不清楚是要让他们丢人，一点都不配合。
这难不倒王老虎，他想了办法，先把三个老鬼子的胳膊、腿的关节卸开，然后把他们固定到木椅子上，硬是帮着晶晶完成了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