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街口阵地，硝烟尚未散尽。
李云霄喘着粗气，看着被打退的日军丢下的几具尸体，没有下令追击。
刚才的反击虽然短暂，却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几个冲在最前面的弟兄倒在了血泊中，再也没能站起来。
他走到一处相对完整的掩体后，陈路远正带着几个士兵加固工事。
“团座，小鬼子这次退得急，估计是伤亡不小，但他们肯定还会再来。”陈路远抹了把脸上的硝烟，声音嘶哑道。
“嗯，抓紧时间修补，把牺牲弟兄的遗体收拢好。”李云霄沉声吩咐道。
“是！”
陈路远一边指挥士兵搬运沙袋，一边忧心忡忡地说道：“团座，你说……小鬼子会不会狗急跳墙？我听说他们在上海那边，好像用过那玩意儿……”
他含糊地指了指天空，又压低了声音：“就是那种……呛人的烟。”
李云霄心头猛地一跳。
毒气！
他之前不是没想过，但一直觉得日军或许会顾忌国际影响。
可眼下久攻不下，伤亡惨重，那些灭绝人性的家伙，什么事干不出来？
“路远！”
李云霄脸色骤变，语气急促道：“你马上带几个人，去后面仓库！把咱们带来的那些防毒面具全都给我找出来！快！”
“防毒面具？”陈路远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是！我马上去！”
看着陈路远匆匆离去的背影，李云霄的眼神变得无比凝重。
但愿，是自己多虑了。
……
与此同时，日军第六师团的前线指挥帐篷内气氛压抑。
坂井德太郎少将面色阴沉地看着面前的随军播音员，一位穿着军装、面容姣好的年轻女性。
“大野小姐，”
坂井德太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狠厉。
“方面军司令部已经下达了最新指示。”
“战况不顺，高层震怒，稻叶师团长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为了尽快突破支那军在新街口的顽抗，我们将不得不采取一些……特殊手段。”
大野奈奈微微颔首，等待着下文。
坂井德太郎顿了顿，刻意放缓了语速：“稍后，部队将对支那军阵地使用特种烟筒。”
他观察着大野奈奈的反应，见她只是眼神微动，便继续说道：“但是，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国际舆论麻烦，对外宣传上，你需要强调，我军使用的是威力有限的催泪性气体，目的是为了驱散顽抗之敌，减少双方不必要的伤亡。”
“哈伊，坂井阁下。”大野奈奈微微躬身，语气平静。
“我明白您的意思。我会立刻准备广播稿，强调我军的人道主义立场以及支那军的冥顽不灵。”
她的脸上甚至露出一丝职业化的微笑，仿佛即将播报的不是使用化学武器的消息，而是一场普通的战地新闻。
坂井德太郎满意地点点头：“很好，去准备吧。”
“哈伊！”
大野奈奈再次行礼，转身离开了帐篷。
……
武汉，国民政府临时驻地。
最高统帅部作战室内，气氛凝重。
常校长眉头紧锁，盯着桌上的地图，手指烦躁地敲击着桌面。
金陵的电台已经失联数小时了，前线的具体战况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无奈之下，侍从室的技术人员只能尝试收听日本方面的广播，希望能从中获取一些蛛丝马迹。
收音机里传来一阵嘈杂的电流声后，一个日语女声响起，清晰而标准。
旁边的翻译官立刻竖起耳朵，紧张地进行着同声传译。
“…帝国陆军第六师团，今日下午，继续对金陵城内负隅顽抗之支那军发起猛烈攻击……”
常校长等人屏住了呼吸。
“…然，据前线最新消息，盘踞于新街口一带之支那军，凭借工事仍在顽抗……虽经我军一下午之猛攻，该据点仍未被完全肃清……”
听到这里，常校长紧锁的眉头倏地舒展开来，眼中甚至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和欣慰。
还在抵抗！
新街口还在我们手里！
一下午都没打下来！
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好消息。
“现在几点了？”常校长侧过头，看向旁边的侍从官。
侍从官抬腕看了看表，恭敬地回答：“报告校长，下午四点零五分。”
“四点零五分……”常校长点点头，目光重新投向地图，语气中带着一丝轻松，“天差不多快黑了。看来，367团很有希望撑过今天！”
只要能撑到天黑，日军的攻势必然减缓，守军就能获得宝贵的喘息之机。
旁边的钱大钧犹豫了一下，随即附和道：“是啊，校长。卑职也认为，367团装备精良，又有坚固工事，应该能坚持很久。”
然而，侍立一旁的陈布雷却皱紧了眉头，直言不讳地泼了冷水：“校长，钱主任，恕我直言，情况恐怕不容乐观。”
他顿了顿，语气沉重：“根据之前的零星情报，367团在新街口伤亡极大，兵力已严重不足。而且……”
陈布雷的目光扫过收音机：“日军还有一个最阴险的杀手锏，至今未用。”
话音未落，收音机里的大野奈奈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虚伪的关切。
翻译官脸色一变，语速加快：“…鉴于盘踞新街口之支那军冥顽不灵，罔顾帝国士兵及金陵民众之生命安全，我军为尽快结束战斗，减少不必要之伤亡，将于稍后对该区域使用特种烟筒…”
“…需要强调的是，该烟筒释放的仅为催泪性气体，旨在驱散顽敌，符合人道主义原则…”
“催泪瓦斯？”钱大钧愣了一下。
“放屁！”
陈布雷猛地一拍桌子，怒不可遏道：“催泪瓦斯需要用这种腔调宣布吗？日本人这是在放烟幕弹！”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斩钉截铁地说道：“他们要用的，绝对是芥子气或者光气！是国际公约明令禁止的剧毒化学武器！”
常校长脸色铁青，握紧的拳头微微颤抖。
钱大钧等人也是一脸愤慨，却又带着深深的无力感。
“无耻！卑鄙！”
“颠倒黑白！混淆视听！”
怒骂声在作战室内回荡，但所有人都清楚，这改变不了任何事。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却无法阻止日军即将犯下的暴行。
与此同时，金陵，新街口阵地。
硝烟弥漫的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火药味。
李云霄站在临时指挥所的入口，看着后勤士兵将一箱箱崭新的防毒面具搬运到各个班排。
早在陈路远领命去仓库时，他就已经让通信员联系了后勤，让他们务必在最短时间内将所有能找到的防毒面具送到前沿阵地。
但他并没有立刻下令佩戴。
时候未到。
突然，尖锐的呼啸声再次响起！
与之前的炮弹不同，这次落下的炮弹爆炸后，腾起的是一股股白色的烟雾，迅速向四周弥漫开来，并伴随着刺鼻的气味。
“是催泪弹！”
有士兵喊道，捂住了口鼻，眼泪不受控制地流淌下来。
“不要慌！”
李云霄的声音通过简易扩音器传遍阵地。
“用湿毛巾捂住口鼻！快！”
士兵们纷纷按照命令执行，用湿透的毛巾暂时缓解了催泪瓦斯带来的不适。
李云霄眯着眼睛，死死盯着日军阵地的方向。
催泪弹只是开胃小菜，真正的杀招还在后面。
他很清楚，日本人绝不会只满足于用催泪弹把他们熏出去。
果然，几分钟后，又一轮炮击开始！
这一次，炮弹爆炸后产生的，是淡黄色的如同油菜花般的烟雾！
这种烟雾不像催泪瓦斯那样迅速扩散，而是沉甸甸地缓慢地向低洼处蔓延，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大蒜味。
芥子气！
“戴防毒面具！”
李云霄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决绝，嘶吼着下达了命令！
早已准备好的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迅速而熟练地将防毒面具戴在脸上，只露出一双双充满血丝和愤怒的眼睛。
淡黄色的毒雾如同死神的披风，悄无声息地笼罩了整个阵地。
李云霄透过防毒面具的镜片，看着外面无声无息的世界，嘴角却勾起一丝冷笑。
小鬼子肯定以为，在芥子气的攻击下，阵地上的中国守军就算不全死光，也已经失去战斗力了。
他们很快就会发起冲锋，来接收这个他们认为已经唾手可得的阵地。
很好。
那就给他们一个惊喜吧！
“池鹏！”李云霄喊道。
“到！”戴着防毒面具的池鹏瓮声瓮气地应道。
“传我命令！”李云霄眼中寒光一闪。
“所有还能动的弟兄，准备好家伙！等鬼子靠近了，给老子狠狠地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