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乞丐的头发也重新梳过了,像个小道士一样,在头顶上绾了个发髻,用一根光滑的,剥了皮的柳枝固定住,看那柳枝的新鲜程度,应是水瑶刚削好的。
景昊正在给病孩儿诊脉,小乞丐一言不发的守在病孩儿身边,等着景昊说话。
“这小孩儿的脉象忽快忽慢,虚滑无力,像是药物所致。”
景昊用探寻的语气说道,目光却看向小乞丐。
小乞丐咬了咬嘴唇。犹豫了片刻说: “他们那些人给弟弟灌了药。”
“灌的什么药?”
“他们是谁?”
景昊和水瑶同时问道。
小乞丐摇摇头。
“我不知道他们灌了什么药?他们是人贩子,但不是普通的人贩子。”
“你和你弟弟是被拐子拐走的?”水瑶有些吃惊的问。
“算是吧。”
小乞丐慢慢讲述了一个长长的故事。
小乞丐名叫长笙,家在南州府北边的徽州,家里世代经商,别的没有,就是有钱。
虽然商贾地位不高,但有钱就有了地位,家里的日子过得不错,但到了长笙这一代,有了问题。
长笙爹娘年过四十,只生了两个女儿,长笙和姐姐长乐。
自己家好歹有些家产,娘就试探着问爹要不要纳个二房,好生个儿子来继承家业。
爹爹认真的考虑了两天,说算了。
一来爹和娘两个人一直携手做生意,感情很好。
二来爹爹觉得自己年纪大了,又常年在外做生意,讨个小的回来,能不能生出儿子还不一定,还得让她在家独守空房。
如果是个好的,有点对不起人家,要是找了个不安分的,又怕时间长了出事。
于是爹娘商量好,准备让两个女儿学着经商,将来再找个品貌过得去的小子招赘在家,也就把这门户顶起来了。
于是夫妻两个就有意无意的培养两个闺女,小闺女长笙还小,做生意有没有天赋还看不出来,因为家里没有儿子,就从小只当男孩儿养。
长笙从小也是活泼好动,爹娘索性给她请了拳脚师傅,她从小跟着爹娘天南地北的跑,经常喜欢扮做男孩子。还跟一个街头的老艺人学了些口技,扮成男孩子,跟着爹娘在外行走,竟无人能够听出她是女孩来。
姐姐长乐倒是从小当小姐娇生惯养长大的,长笙出生的时候,她已经是个十二岁的大姑娘了,性子温婉可人。
因为娘生妹妹的时候已经三十多了,从那时家里就已经有了让她长大后招赘的念头。开始有意的让她接触家里的生意。
因为长乐从小是个娇滴滴的小姐,所以开始爹娘并没有对她抱很大的希望。
然而长乐给了他们很大的惊喜。
长乐对数字十分敏感,生意上的事一点就透。仿佛遗传了祖辈经商的基因,是个天生的经商奇才。
她去过的地方不多,然而人在家中坐,只是听爹娘教导,这个那个铺子的掌柜们的交谈,汇报,听各色铺子里的伙计们闲聊,时不时的去自家各种铺子闲坐,就能把这铺子的生意往来、流水和毛利算个八九不离十。
爹娘很是惊喜,在长乐十三岁,才学了一年的时候,就给了她一个小铺子,让她练手。
三年后,让她管自己家在徽州的所有老铺的生意,爹娘带着长笙天南地北的跑,独留姐姐长乐在老宅坐镇。
一家子本来过的其乐融融。
事情的变故发生在三年前。
爹和娘因为一些生意上的事情去了岭南,因为岭南气候湿热多瘴气,所以那一次就没有带小长笙,让她和姐姐留在了家里。
两个月过去,爹娘回来时,带了一个年轻的女子回来,那女子身材消瘦,脸上遮着面纱。
后来长生和姐姐才知道,那女子是爹娘在路上救的,听说是家里出事被流放到岭南,全家都死了,她被卖为奴,生了病还毁了容,被主家给遗弃了。
爹娘遇见她的时候,她只剩了一口气,被人抬着往乱葬岗上扔。
夫妻俩心善,看她还活着就出言劝阻,想把她往乱葬岗上丢的那户人家趁机要了爹娘二两银子,把人卖给了爹娘。
好心的爹娘也是本着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的心思,给这女子找了大夫看诊,结果这女子确实命硬,居然挺了过来。只是她的脸上,曾被人划过一刀,留了疤痕,毁了容。
“但那女子其实本来长得很好看,如果单看她那没有伤痕的另一半儿脸,确实是个美人。”长笙讲到这里特意着重强调了一句。
那女人在长笙家养好了身子,对她爹娘千恩万谢,跪在地下发誓后半辈子要做牛做马来报答。
于是留在长笙娘亲的身边做了个丫鬟。
她自称姓郭,名贞女,于是上上下下就叫她贞娘。
“贞娘手脚勤快,还认得字,若论起琴棋书画这些风雅之事,我娘和我姐姐都比不上她。”长笙实话实说道。
“我娘很喜欢她,觉得她举手投足都有大家风范,她也确实是大家出身,只是家里犯了事,被流放落了难。后来我娘就放了她的奴籍,认她做义妹。”
“千方百计的找大夫给她治脸,后来还真的寻了几个有手段的大夫,找到了一种很是昂贵但确实有效的药膏,花了大笔银子,治了大半年,她脸上的疤痕虽未全消,但也几乎看不出了。”
“萍水相逢,你爹娘倒真是一对儿热心人。”景昊赞叹道。
“是啊,他们两个倒真是一对好心人。”小长笙冷笑着道,丹凤眼里满是讥讽。
水瑶和景昊面面相觑,没敢追问,安静的听她继续讲下去。
治好了贞娘的脸,长笙爹娘想着她年纪已经二十多,不小了,以前在流放之地,没法正经寻个亲事。现在脱了奴籍又治好了脸,打算替她找一门好亲事,热热闹闹的嫁过去,也算全了这场情意。
贞女这种情况高了低了都不合适。两人费心挑了好久,挑了两家家境殷实的小生意人,兴高采烈的告诉贞娘,让她选一选。
当时正值中秋佳节,贞娘听了他们的打算,一言未发,只说先过个团圆节再说。
“中秋的那天晚上,我爹娘高兴,喝了不少的酒,”长笙讲到这里,忽然顿住了。
半天才又开口,
“第二天早上,我爹醒过来,发现贞娘睡在他的床上。”
“啥?”
“……”
这是什么操作?景昊很想捂住水瑶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