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莲觉得,今天,安贵妃来时看不出喜怒,只是在里面的时间格外长。
房内,安茜儿还在低声说着,
“我想了多少办法,流了多少血泪,才进了太子府,做了南苍的侧妃。却还要给你行礼,要给你斟茶,要看你的脸色。
这些都不重要,我可以忍,我可以等,可我的儿子不行!
我的稷儿,三岁开蒙识字,五岁上校场习武,勤勉刻苦,就为在他父亲那儿得一个笑脸,让他称赞一句,可我儿子这么辛苦得到了什么?
所有的人都夸太子的嫡子聪明,是神童,是文曲星下凡。
呵呵,一个小孩子,这么的夸,也不怕折寿,那些话,你听了很高兴吧,可那些趋炎附势的人,夸的不是你的儿子,他们夸的是太子嫡子,而这一切,本该都是我的稷儿的,他才是太子府的长子!
东方秋月,你知道吗?我每次对你笑的时候,心里都在流泪,我每次看到你的儿女的时候,心里都在滴血。我的血泪流了这么多年,我的心也早已碎的不像一颗心。
这些,你都不知道吧?
你当然不知道,你永远都高高在上,你永远都云淡风轻。即使在我带着稷儿嫁进太子府,即使是南苍舍了你宿在我房里,即使是娉婷打了你的女儿,你都一副不关己事,万事顺其自然的样子,好像这世界上没有能打动你的事情。
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是我最恨你的时候。我讨厌你假装宽厚的笑容,我要把那虚伪的笑从你的脸上撕下来。
我不信你什么都不在乎,不关心,我夺走南苍你不在乎,那你的儿子呢?女儿呢?
我终于盼到了那一天,你儿子不见了,女儿也找不到了,我日日在想,等你和南苍从战场上回来,你又立了战功,世人又把你夸的像神女一样,还是貌比花还娇的神女的时候,你没了儿子女儿,你是不是还会保持那张宠辱不变的脸。
呵呵,可是这次,还是我没想到。
我又错了!
你居然在回京都的路上中了别人的算计,你居然躺着回了太子府,你不用听你儿子、你女儿的凄惨消息了,你还是一脸安详,一脸的云淡风轻的躺在那里,着急的是南苍,是无法交代的我!
无数的人为此奔忙,着急,甚至丧命。
可你呢?你居然躺着当了皇后,躺着享受着别人付出无数的代价也无法得到的东西。
你凭什么?
你舒舒服服躺了九年了,我这九年为南苍殚精竭虑,可我却只能永远在你的阴影里生活。无论我做什么,都是在“代皇后行事,代皇后……
永远都是代,只要你不死,就永远凌驾在我的头顶上。
你凭什么?
东方秋月,你厉害啊,你躺在这儿,什么都不做,还是能压在别人的头顶之上。
你的儿子也厉害,受了伤不死,中了毒也不死,刺客也杀不死,不死就不死吧,老老实实的当个富贵王爷也就算了,可如今倒是越活越有劲头了,居然想着要压我稷儿一头。
我稷儿的名声是战场上拿命拼出来的,你儿子凭什么想凌驾在他之上?
就凭拜了个大儒做老师,就凭会点纸上谈兵的东西?
东方秋月,这天道不会永远向着你的,我有时真想你能醒过来,醒来看看这天下已经不是当初你在的模样了。
你所依仗的早就抛弃了你,如今,你不过是靠着南苍的可怜苟延残喘罢了。
这天下,是我的南苍的,将来,是我稷儿的……
你,还有你儿子,就不要再惦记了……”
安贵妃越说声音越低,低至几不可闻的呢喃。
……
素莲等了好久,才见到安贵妃轻移莲步,仪态端庄的走了出来。
“贵妃娘娘。”素莲轻唤了一声。
“嗯。好好伺候皇后娘娘,本宫回去了。”
安贵妃依然如往常一样,什么也没说,来了又走,没有任何理由。
素莲躬身等安贵妃一行离开,才慢慢站直了身体,莫名的看着那一行人的背影,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屋子。
先走过去看了看皇后。
东方皇后依然如睡美人一样躺在床榻上,安稳的睡着,无知无识,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素莲又叹了口气,她觉得自己自从被皇上派来伺候皇后娘娘后,格外爱叹气。
看着这么美的容颜,就这么一天天的把光阴耗在沉睡中,看那原本光滑细腻的脸蛋逐渐也添了细纹。
看皇上初一十五来皇后榻前,久久凝视,不知心中所想。
看安贵妃每次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
看皇后的亲子每次来时的小心翼翼和恋恋不舍。
唉,这人间的情啊,一言难尽。
素莲躺在床前的脚榻之上,听着皇后娘娘几不可闻的呼吸声,不知不觉很快就睡了过去。
睡着睡着,只觉得身上一凉,好像有一阵凉风拂过。
门是掩好的呀。
她迷迷糊糊的想,用力抱了抱自己的双肩,睡得更沉了。
水瑶悄无声息的站在床边,看着床上的美人。
正是自己的亲娘东方秋月。
她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本来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不料一见娘亲的面,委屈如铺天盖地的浪一样涌了出来。
即使娘亲只是静静的躺在那里,无知无识,甚至不能向她露出一个笑脸。
水瑶此刻真的很希望自己还是那个只有几岁的小女孩,能投到母亲的怀里。
可时光流逝不可再来,她已经长大,现在到了自己保护自己所爱的人的时候了。
她最后看了一眼娘亲,毅然转身离去。
轻飘飘的出了房门,穿廊走巷,很快到了当初走错的圆拱门旁。
一道白色闪电一般的小东西击中了水瑶,
“好重,小挞你该减肥了。”
水瑶悄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