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一行人回到孙府,这还没到门口,孙家庆已经站在门口翘首以盼了。
这一趟京都之行,他是战战兢兢又诚惶诚恐。
他虽然赚了钱,也和一些官员打过交道。
但是,这毕竟不是家人。
这次,他去见的是岳父岳母。
孔德光人其实并不死板,官架子也没那么大。
但是,毕竟是官身,家里处处讲规矩,处处是世故。
孙家庆只觉得累。
整个人就像戴了一副面具,从头到脚把自己伪装的严丝合缝,就怕那个地方漏了光,就被烧得化为灰烬。
好不容易熬到回来了,夫人又带上了一群闺中密友。
他这是又得尽地主之谊,又得注意分寸,保持距离。
就怕一个不小心,再踩了什么雷,把自己炸得尸骨无存。
无时无刻不在想,要是女儿在就好了。
他相信,这些事情,女儿必然能够应付自如。
虽然没有见过,但是他就是有那种自信。
这不,看到孙希安回来了,孙家庆有种雏鸟归巢的感觉,他是雏鸟,孙希安是巢。
大步走到闺女面前,鼻子发酸,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感觉满腹委屈无法宣泄,只是静静的看着闺女。
眼眶发红。
“爹爹这是怎么了?”别说,孙家庆此刻真像一只在外受了欺负的狗狗,亟待主人的呵护和撑腰。
不问还好,问了,这眼眶就发热,快忍不住了。
“老爷,小姐刚回来。”嵩叔适时的凑上前提了一句,这后头还站着那么多夫人呢?
要是传出了什么不好听的话,就不好了。
“快快快,家里天天都有人收拾,你回去看看,要是缺什么,跟爹说。”孙家庆其实还是挺忐忑的,这闺女本就是好不容易找回来的,感觉好日子都没得过几天,就又是爹娶后娘,亲娘翻案的。
在孔家的时间里,虽然大家都客客气气的。
老老小小对孙家那是关爱有加,但是字里行间总觉得怪怪的。
总让他有种这姑娘和儿子不该在孙家似的。
每一次他有这种想法的时候,人家又表现的关怀备至。
每一次他都觉得自己多心的时候,偏偏又觉得这话里有话。
他知道别人怎么看孙家的。
他自然也知道,这孔家会怎么看孙希安和孙希宁。
就是知道,所以他尽力的对孔莲好,尽量的让孔莲知道,这个家孙希安姐弟的存在不会威胁到她的地位。
他其实并不想娶妻的。
因为他觉得此生他养着女儿和儿子,已经很知足了。
但是,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他又怎么能够置身事外。
他只是个老百姓,是个在社会上吃尽苦头,受尽白眼,摸爬滚打才成长起来的。
有孙家的今天,他从不自高自大,他总觉得是自己幸运。
所以,他总是告诫自己,不要忘了自己的来时路。
他害怕,害怕他的一时退缩,会让孙家的一切化为灰烬。
害怕他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孩子,他不能呵护她,为她遮风挡雨。
他的孩子已经受尽苦难,他只愿她好好的,不敢说让她为所欲为,最少也是在孙府的小天地里,随心所欲。
可是,他现在发现,就连小小的庇护都好难。
当然,他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受委屈。
可是~
越想越难受,偏还得忍着。
他是个男人,顶天立地的男人。
可是,他也好难受。
小心翼翼这么些年,不高攀,不踩低。
难得有那么一个觉得还能让他稍微试着去信任接触的本不敢妄想的好友,却让他尝试到了信错人的痛苦。
现在,他一路在为这个错误买单。
“夫人,各位姨姨,一路上也累了,大家先稍作歇息,一会我让带回来的厨子露两手,请大家尝尝鲜。”孙希安压下安抚孙家庆的冲动,转身对一旁神情各异的夫人们招呼。
“春来,秋喜,给各位夫人送两身衣裳,就当是小辈的见面礼。”都是些宽松款的裙装,所以也不存在尺寸大小。
“那我们可得好好打扮打扮,不能亏了侄女的好意。”一行人和和乐乐的应了,各自回房。
孔莲则是阴着脸,甩手就砸了一个官窑的瓷盏。
这都什么事?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孙希安才是孙府的女主人。
她这个孙府的夫人算什么。
“爹爹,女儿先斩后奏,在坡头镇立了户,我不想娘的基业就这么没了,所以,我立了蒋户,事出从急,还请爹爹勿要怪罪,爹爹要是心里不痛快,爹爹痛痛快快揍我记下,女儿绝不闪躲。”孙希安让孙家庆坐到院子里的主位上,跪到孙家庆面前,双手平举藤条。
“我本想着把宁儿一起入户,但是想到娘亲的路,女儿知道,宁儿还得需要爹爹庇护,待他成年,女儿就会将他迁入蒋家,到时候,夫人所生子女也不会屈于人下,孙家的财产,我们姐弟不敢奢望。”有些话总得说清楚的,虽然说出来有伤感情,但是,不说也不代表不伤感情啊。
搞不好最后,还因为态度模糊,惹来更多不必要的麻烦。
“你这是想和我恩断义绝吗?”孙家庆之前是委屈,现在是急火攻心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父女相见的第一件事,就是清算。
虽然知道,他听到的传言,孙希安也会听到的。
但是,当这一天真正来临,他才知道他从未被完全信赖过的滋味,是这么的痛苦。
“爹爹永远是我和宁儿的爹爹,除非那一天,爹爹不要我们了,不认我们了~就算那个时候,爹爹还是我们的爹爹。”孙希安认真诚恳的回复,孙家庆对他们姐弟的关怀呵护,他们永生不忘。
要不是有了孙家庆,他们姐弟两人或许早就死在那个角落里了。
因为孙家庆,她们才有重生的机会。
她们也才有锦衣玉食的现如今。
“这世间哪有主动和父亲分户的女儿,哪有主动放弃父亲基业的子女?”孙家庆又是气愤又是心疼,一把抢过藤条,高高举起,迟迟没有落下。
这是他日夜守护才救回来的姑娘,他怎么舍得?
更让他痛不欲生的是,这份清醒完全来自于孙希安不想让他为难。
而这也让他这个本该撑开臂膀的父亲,成了缩头乌龟。
他一直以来的委曲求全,左右为难就成了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