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村丽三人走后的第二天,徐琰有事去了趟公社,方禾整个上午都在屋内学习。
周文安寄的资料很新,方禾看的认真,方远根没事就去院子里扫雪或去后院看顾养的小鸡。
为了方便,方禾搬过来前连同她养的小鸡也带了过来。
到做饭时间,方禾就合并书本放好,然后起身去灶房,在这边,他们吃的要简单些,不像在隔壁没顾忌。
方禾平常不多话,方远根也寡言,徐琰没回来,父女俩的这顿饭吃的很沉默。
方远根的眼神瞄了又瞄,找了话题,“小琰啥时候开工?”
“不知道,”方禾顿了顿,“大概就这几天。”
方远根点点头,“一会我扛点柴火去你们那边。”
方禾吃的缓慢,抬头看了眼方远根,“谢谢爸。”
这声谢让方远根回看方禾,父女俩再次默然。
下午,宋二喜跑过来说是村委那边在开会,大队长让他来通知方禾。
作为广播室的转播员,方禾也算大队干部的一份子,大队长理应告知她。
会议内容也没说别的,就着重强调从开春开始,需要认真对待一年复一年的上工任务。
这次开会不仅有大队的各干部,还有大队名下两个村的各小干部。
周文安没及时赶到,大队长一会给他打电话。
方禾整理随身布包出来,想去看看陈彤,上年纪的大队会计把大队长叫走,是关于开春要播种育苗的问题。
“那个小禾,你,你帮我给周知青打个电话。”宋天匆匆将手里的纸张塞给方禾,“你通知他到位。”
话落,他就被大队会计拉走。
方禾大致看了看,上面都是关于在新的一年,对两个村实行的秋收目标设定。
“喂?”
那头是道温和的中年女声,方禾默了两秒,轻轻开口:“你好,我找周文安知青。”
空气短暂一寂。
那头的嗓音染上细末的愉悦,“好啊,你稍等。”
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起伏,方禾耐心等了会,才听到熟悉的声音。
“小禾,”
方禾的眼睫微闪了两下,低低一嗯。
“没想到你会主动给我来电。”
“……我代表大队通知你工作上的事,关于……”
铺着黑色地板砖的偏室内,听着电话里传来轻轻软软的嗓音,周文安望着窗外的眼眸慢慢变柔,眉宇间的淡静也逐渐瓦解,显得柔和。
刘晚秋在一旁看的着实惊奇,和周文安的老爹周忠进无声对视了一眼。
“小禾,我过两天就回去了。”
此时村委办公室的方禾没应答,也许,她是不知……该怎么应答。
她浅浅说了个再见就率先挂断。
原地站了几秒,本想去看看陈彤,可心里的情绪一团麻,她没多余的心情,只好往家的方向去。
走到熟悉的小斜坡,望着远处的山峰。
方禾的眼里出现了短暂的迷茫,下一瞬,这抹迷茫又迅速退化。
她想,她可能要变坏了。
要变成一个为达到自己的目标梦想而不择手段的坏人。
可是,不为自己的将来争夺,她又不甘心。
方禾深深呼吸一口气,嘴角慢慢飞扬。
那就,坏吧。
她这辈子要通过自己的双手离开这里,去寻找属于她自己的自由和未来。
不管借助谁的力量。
她,都要主动去搏一搏。
…………
傍晚徐琰回来,买了两个肉罐头。
方禾准备收起来,他按住她的手背,“买来给你补身体,收起来积灰?”
“吃吧,补身体。”方远根附和。
方禾只好开一盒给晚饭加餐。
“我刚来的路上听大队长提到一嘴,说是明晚大队里要放露天电影。”
方禾细细抿了口杂粮窝窝头,“嗯,今天开会提过。”
“这种活动可不多,可能上面又有一些事需要告诉大家,不过,难得一次,明天我们去公社买点零嘴备着当消遣?”
“不用了,我也不怎么爱……”那些。
“岳父,”徐琰转头跟方远根说话,“你瞧小禾哪哪都好,就是这性子闷,去看个电影而已。”
方远根微微皱眉,瞥了瞥方禾,“大队里都会去看。”
言外之意,让方禾别这么不合群。
方禾又咬了小口杂粮窝窝头,意味不明的给徐琰投去一眼。
“明晚再看情况,”
“那就这么说定了,明早,我们俩去公社逛逛。”
方禾:“……”
徐琰见她张嘴想反驳,但当着方远根的面又不知怎么反驳而默默闭嘴的模样,他就很愉悦,愉悦得眉梢重重挑了挑。
他给她夹了片切好的罐头肉片,贴心的说:“多吃,补身体。”
这顿饭,多半只有方禾吃的不舒服。
吃完饭,天色还没完全黑,方禾和徐琰简单收拾一下,准备搬回隔壁。
方禾的衣服不多,除了徐琰从沪市回来带的,最重的是周文安寄给她的书本资料。
徐琰收拾时,瞥了瞥站在门边的方禾,将好几本没翻阅过的丢到炕床尾的最里面。
方远根跟着搬,就一趟,两人的东西就搬完了。
回到这边,方禾在衣柜旁折叠衣服,宽松厚实的棉袄下依旧能看出她纤细的身影。
徐琰单手插兜靠着门框,目光随意而懒散的锁着她的后背。
有那么一瞬间,他忽感到这一秒的岁月静好。
偏偏,她只将她的衣物折叠完整,就转头去收拾她那堆‘书本垃圾’。
徐琰瞟了瞟孤零零摊在衣柜里的男士上衣和裤子,“小禾,我的衣服呢?”
她回头看他一眼,有些莫名,“什么衣服?”
他下巴微扬,“我的不用叠?”
她顺着看去,没两秒又收回视线,“看你自己。”
什么叫看他自己?
徐琰气笑,“不给我叠?”
“我没空。”
徐琰的舌尖微抵腮帮,手抽出裤兜,几步过去抽过她手里的书本。
“你干什么?”
忍了又忍,他耐心道:“我给你整理,你给我叠。”
“徐琰,”方禾克制着,冷静的说:“你现在的行为像个幼稚的孩子。”
不就是叠个衣服,为什么非要她动手?
以前他也不在意,随手穿就随手丢在里面,也不见他有意见。
他蓦然俯首锁着她的眼睛,“就对你幼稚。”
方禾和他对视半晌,他嘴角半勾的弧度一点点压平。
因为她的眼里始终平淡,没有因他的一句逗趣而红脸或流露出细末的羞涩。
她先转开目光,拿过他手里的书本自顾收拾。
空气,陷入了无言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