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方禾关门离开广播室。
路过知青宿舍门口碰到下工回来的众知青,其中肖小芳跟她打招呼,“方禾同志,你现在才回去吗?”
方禾暗暗捏紧布包带,面上若无其事的点头。
“天色暗的快,你小心别摔着了。”
“知道了,谢谢你,肖知青。”
“不客气。”
方禾转身走,胸腔的那颗心鼓鼓的跳动。
是紧张,也是害怕。
怕她和周文安隐晦的接触被人撞见……
开门进屋,她在堂屋沉默的坐了好一会,脑海里像有两个小人在争吵,一个在斥责她应该保守身为人妇的素养,一个好言相劝她为美好的将来拼搏。
争争吵吵中,最后她蓦然闭眼,终是偏向后者,她贪婪周文安给予她的知识填充。
徐琰这晚没回来,方禾随便吃一点,带着复杂的心绪慢慢入眠。
隐晦的刺激感发生一次两次是真刺激,随着时间长,方禾好似忽然接受了这种暗地里的见面。
开年工作,徐琰比去年忙,方禾慢慢观察出他回来的规律,不是两天一回,就是三天一回。
这也恰好给她和周文安留出了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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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复的工作,重复的文件。
陈彤照旧先走,过了好一会,周文安无声的身影出现在广播室内。
“小禾,这是金牛村的一个婶子给我的答谢礼,送给你试试。”
方禾放下笔,从周文安手里接过来看了看,然后打开盖子闻两下,“这是,酱菜?”
周文安坐在她身边,低笑点头,“是的,婶子自己做的,味道很不错。”
“你吃过?”
“没有,不过,”他翻开书本,随口说:“不过我吃过婶子做的饭,厨艺不比饭店里的厨子差。”
方禾合上盖子,“那我就收下了。”
两人絮絮聊了些,开始进入主题:刷题学习。
装有电话的大队干部办公室在隔壁,两人正讨论的认真,蓦然听到一阵电话铃响。
“我去吧,”周文安在方禾的肩膀拍了拍。
推开门,拿起电话,那头就道:“你好同志,我找周知青。”
周文安微微眯眼,“是我。”
“文安?”那头笑了声,“你小子,我还以为是别人呢。”
“怎么样?”
“查清楚了,徐琰带着三个人频繁跑市里,是给上面的一个领导拉货……”
那头快速又简单的说完,周文安默了默,“有没有办法收集些证据。”
“……我尽量试试。”
“好,谢谢你,回头我去市里请你吃饭。”
“得,我可记着你这顿恩情饭。”
两人说完就挂了电话,周文安原地思索了好几秒才收敛所有情绪。
正要离开,电话又想起,周文安以为还是对方,刚喊了对方的名字,那头忽地哼了哼。
周文安一顿,“爷爷,”
“周文安,你个兔崽子要干什么?”
周文安垂眸不应答,那头的周老爷子又冷哼,“我警告你,让你别去挨那个徐琰家的边,你是不是非不听?非要给家里惹事,是不是?”
“说,你调查人家的身世干嘛?你不怕他家的火烧到你身上?”
“爷爷,”周文安沉声,“我自己做事有分寸。”
“屁!还不是要老子和你二叔给你擦屁股!”
周文安黑了脸,啪的挂了电话。
可想而知,京都那头的周老爷子气的举着电话骂骂咧咧。
再推开门,方禾明显感觉周文安微妙的变化。
她看他一眼,没多问,时间也差不多,她收拾东西准备返回。
“小禾,”
她侧目,“怎么了?”
周文安站在她身前,眼神直直锁着她的眼睛,“如果有一天我和徐琰陷入绝境,只有你能救我们俩,你,会选择谁?”
方禾沉默了好半晌,“永远不会有这么一天。”
周文安不懂她的绝对从何而来。
她背包要走,周文安忽地迈进几步从后抱着她。
“周知青,放开我。”她没挣扎,也没反抗,语气轻轻软软。
可周文安听出了她话里的拒绝。
这一刻,他好似对方禾刷新了新的一面。
她,也是在顺势利用他。
可是又能怎么办?
放出去的诱饵是他主动抛出去,他收不回,也不想收回。
今夜,徐琰回来了。
他风尘仆仆,手里拎着布包,方禾端菜出来放下,“洗手吃饭吧。”
将包放下,徐琰几步进灶房,方禾背对他拿碗筷,他上前从后环过她的腰,埋首在她的颈窝呼吸了一口。
回到家,她在安安静静的忙活,让她有种温馨的氛围在心底蔓延。
他倒是满脸享受,方禾的碗筷险些拿不稳,极力压下心底涌上来的不自在。
“吃饭了。”她慢慢道。
她转过身,徐琰俯首压过来,她却偏开脸。
徐琰的眼眸微眯,“躲什么?”
方禾慢慢回看他,“脏。”
脏?
方禾推开他些许,“你自己闻闻你身上的味道。”
语落,她绕开他走出去。
徐琰低首嗅了嗅,啧了声,挑眉转身跟上,“我是你男人,再嫌弃,也是你男人。”
方禾头也没抬,自顾坐下吃饭。
他打水洗手再回来坐下,看到一盘酱菜炒鸡蛋,笑问:“岳母过来了?”
方禾的眼帘垂了垂,低低一嗯。
徐琰挑了一筷子进嘴里,眼神微动,“岳母的酱菜手艺见长。”
方禾的筷子刚进到嘴边,又慢吞吞放到碗里挑了口杂粮米饭。
“最近有点忙,”徐琰摸摸裤兜,摸出两个亮眼的发夹丢给她,“送你两个带带,别整天往陈彤那里拿东西。”
“等我忙过这一阵,我就带你去市里玩一玩,逛逛公园,看看电影。”
他说了这么多,方禾没什么表示,他有些不满,“小禾,你说呢?”
“……再看吧。”
她的态度让徐琰的心里闪过一抹不舒服,可又说不出这不舒服从哪来。
徐琰多看她两眼,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现在忽地有种冲动,就是好好表现,对她好,让她忘了他们之间有约定的这件事。
徐琰无法想象将来有天方禾离开他身边的情景。
两次沪市都是他一个人去,她不在身边,那种感觉没有词形容。
他,也不喜欢那种孤零零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