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交流会进行了三天,时间一到,方禾和周文安启程回临城。
临走时,刘晚秋听到消息来见两人一面,给方禾一对玉镯,这让方禾有几分没明白。
周文安拉着她的手心,笑说:“婆婆给媳妇的见面礼。”
方禾有几分羞,也有几分不自在。
她以保存的理由拿给周文安,让他帮她保管玉镯。
两人上午刚走,南方的徐琰再去看了眼方禾和周文安在临城的住处也启程从那边返回市里。
两方就这么阴阳差错的错开了时间。
这年的冬季学期即将结束,方禾收到了来自京都学校的电话。
简单的意思就是她来交流的三天表现还不错,有个出国学习的机会,让她考虑是否要去。
“如果去,你要拿你的档案给我们登记。”这是打电话的老师原话。
至于她的档案,应该是在大队派出所那里有记录。
现在也不叫大队了,因为农村在实行分产到户的\/\/正\/\/策。
而挨着京都周边,比如徐琰所在的市里下面,都在进行试点。
“想去就去。”每一次,周文安都坚固的支持方禾。
如果她是一个人,倒有些无所谓,可如今她身上还有别人妻子的名头。
“这一去,最少三年。”方禾的手心摩挲着自己的后脖颈,喉咙管徘徊犹豫的话语已冒出了头,又倒回去。
说出来会伤了周文安的心,不说出来,她的良心不安,始终会被愧疚包裹。
“周文安,我们好好的谈一谈。”
周文安温和的神色慢慢平静,他抢先道:“小禾,你的所有决定我都支持,唯独一个,离婚我不同意。”
他已经猜到了方禾犹豫不定的理由。
“可是我这一去是三年,你的父母和家人对你寄予厚望,你……”
“那是他们,我是我,和你过日子的也是我。”
周文安将方禾拉进怀里,“别把我丢下,我们是夫妻,应该共同前进。”
方禾一时噎然。
她慢慢换上周文安的脖颈,在他耳边认真的轻喃:“谢谢你,真的。”
她又说谢了,周文安不爽,他松开她,捧着她的脸俯首堵过她的唇,力道重了些,是对她又说谢的惩罚。
八二年三月。
是方禾大学学业的最后半年,但这半学期初,她提前结业了,因为她要奔赴更远的路途。
她是七七级的学生,这一级的学生比七八年的会多半学期,最后是两级一起毕业。
因她的关系特殊,她还要在临城办一些资料,毕竟她是研究员的家属,资料流程要麻烦一些。
等她去市里大队拿自身档案的时候已过去一个月。
方禾要走,周文安的研究所方向也要有所改变,他提交了调度到京都的申请。
在京都,他有关系,可以抽时间去国外看方禾。
“送你出发我再回来处理我的问题,不用担心。”周文安给方禾收拾简单的衣物。
他轻声道:“去年我们回京都时,我给了点钱让我妈帮我们买了房子,你去大队取了档案就回京都找妈拿房子钥匙。”
方禾坐在床边,仰头看他叮嘱的神色。
她莞尔,“周文安,你怎么这么厉害,什么都想到了。”
“这也叫厉害?”周文安笑睨她一眼。
方禾抱着他的胳膊,对他柔和微笑。
周文安的眉眼更弯,俯身凑过去在她唇上亲啄。
这趟出行是方禾一个人,她的行李带的不多,大多数是她自己的东西,剩下的周文安一起带回来。
市里有了些变化,不过这种变化在方禾看来有种熟悉的陌生感。
她直接前往火车站买票去公社,这条路,会路过前世她很多熟悉的建设和小道。
天气转晴,但春风微凉。
方禾裹紧了薄衫外套,加快脚步。
‘叮铃铃——’
伴随课铃的响动,一根眼熟的发绳丝巾飘到方禾的脚边。
她蓦然定住身影,盯着脚下的丝巾动弹不得。
熟悉的花样,熟悉的刺绣手艺,熟悉的丝巾颜色……
‘噔噔噔——’一阵小跑的皮鞋声传来。
“姨姨,那是我的发绳。”一道软声软气的小嗓音在身旁乍响。
方禾浑身冰冷,脑袋不敢扭转,原地站立的一动不动。
小人儿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疑惑,她轻轻歪头又嘴甜说:“漂亮姨姨,请你帮我捡一下我的发绳吧。”
方禾一点点转头,当小身影引入眼帘,她眼眶一涩,鼻尖蓦然发酸。
小人儿穿着一身白黄色的蝙蝠袖纱裙,下面套着白色腿袜,脚上是双漂亮的小皮鞋,黑黑的到肩短发披散着,显得她的白嫩的面颊更小更精致。
她的手臂穿过镂空栏杆往方禾的方向伸,嘴里喊着:漂亮姨姨,漂亮姨姨,帮我捡一下发绳。
漂亮姨姨……
是啊,她对小家伙而言,是陌生的姨姨……
方禾慢慢弯腰捡起来,又很缓慢,很缓慢的递给她。
全程,她的眼睛落在对方的小脸上,不舍得挪开一寸。
当小人儿软乎乎的小手碰到方禾的指尖,方禾像被一拳打回神,手臂下意识的往回缩。
也幸好小家伙的动作快,及时抓住了发绳,她没在意方禾异样的举动,拿到自己的发绳后,她扬起甜甜的微笑,“谢谢漂亮姨姨。”
说完,她转身哒哒哒的跑远……
“徐梓熙!熙熙!”
“老师!熙熙在这里!”
“你这孩子,跑那边做什么?”
“……”
已经走了半路,可方禾毫无知觉的又回了招待所。
黑夜笼罩。
她没开灯,就这么抱腿坐在地上,将自己紧紧抱着。
当年,她走的那一刻后,她从未回想熙熙的生活,不管是前世的画面,还是这一世的幻想。
她也以为自己是个冷漠无情的母亲,可是今天,一场偶然见面,打破了她这几年的自我安慰面具。
她不是不提,而是不敢提,不敢想。
她怕自己想得多,会丢下现下的一切守在她孩子身边。
她重生了,她不想回到前世那种随时发疯,充斥着满身怨气的少妇时候,她想有自己生活,有自己的兴趣和价值。
所以,她义无反顾的逃出了那个牢笼。
可是今天,她的孩子喊她姨姨……
方禾无声……将自己抱得更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