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绥巡抚钱守庸伫立在磨盘山外,双眼紧紧盯着这座太行山余脉。山峦连绵起伏,山林繁茂,透着一股神秘与未知。此刻,他心中满是志在必得,在他的精心布局下,李明、左良玉、贺人龙三部兵马,已然兵分三路,如三把坚韧的钢钳,死死锁住进入磨盘山的三个主要出入口。他笃定,困于山中的高迎祥部已是囊中之物,绝无逃脱可能。
就在钱守庸沉浸在即将大获全胜的遐想中时,一名塘马快马加鞭,如疾风般疾驰而来,马蹄扬起滚滚尘土。塘马迅速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气喘吁吁地将一封军令呈上。钱守庸眉头轻皱,带着疑惑接过军令,刚一展开,脸上的神情瞬间僵住,仿佛被一层寒霜瞬间笼罩,眼中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
这竟是三边总督洪承畴发来的军令。钱守庸从军令中得知,高迎祥不知何时竟如鬼魅般攻破了真定府,其麾下义军正气势汹汹地直逼京师。军令措辞极为急切严厉,洪承畴严令钱守庸必须立刻放弃对磨盘山之敌的围堵,火速率领所部兵马东进驰援。
军令里还提及,宣大总督张宗衡已在汾州督率张应昌、颇希牧、艾万年所部七千兵马,正星夜兼程地奔赴勤王之路。洪承畴着重强调,钱守庸务必迅速行动,绝不可落后于张宗衡所部,否则军法从事。
钱守庸紧握着军令的手微微颤抖,心中懊悔与愤怒交织。他这才知道,高迎祥先是率部隐匿于磨盘山,随后竟从这里直接向南穿插,沿着鲜有人知的崎岖小道翻过太行山脉,悄然潜入河南。彼时河南官兵因前期的疏忽懈怠,毫无防备,高迎祥趁机如饿虎扑食般一路向东北迅猛杀进北直隶,致使京师陷入震动。而自己,竟被高迎祥留在磨盘山的这支偏师成功拖住了主力。
“这高迎祥,实在是太过狡诈!”钱守庸忍不住咬牙切齿地低声咒骂。但此刻容不得他有丝毫耽搁,形势十万火急,京师的安危如同一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他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朝营帐走去,同时高声传令:“来人,速去召集李明、左良玉、贺人龙三位将军前来议事!”
一个半时辰后,李明、左良玉、贺人龙三人陆续到齐。李明面色平和,踏入营帐前,他还在想着自己负责的封锁任务。他所守之处,是一条并不宽阔的入山小路。这些日子,他指挥手下挖了三道壕沟,布置了三层鹿栅,入山的道路也被挖的满是馅马坑,营地就建在三道壕沟后面,营地寨墙上更是架设了火炮,在他看来,此处防御固若金汤,高迎祥绝无可能从他这里突围。
这段时间,有钱守庸提供粮草、饷银,他率领手下的第三旅就如同免费在进行野外驻训。每天,他都精心安排训练。挖壕沟时,他要求壕沟深度达一人多高,宽度足有两丈,确保战马难以轻易跨越,旨在迟滞敌人骑兵与步兵的行动速度,同时绝不能给敌人提供躲避之处。壕沟挖出的土方,他指挥士兵们堆砌在己方营寨处,形成一道高高的土垒寨墙,既能为己方士兵提供一定掩护,又能居高临下防止敌人利用壕沟进行隐蔽推进。
在防敌人夜袭演练中,李明借鉴了后世的解放军紧急集合演练经验,从哨兵的布置、警报的传递,到士兵们紧急集合的速度、武器装备的携带,他都进行了严格的规定。起初,士兵们在夜袭警报响起时,手忙脚乱,集合速度慢不说,还有人丢三落四,忘了拿武器、穿盔甲。但经过李明日复一日的严苛训练,如今警报声一响,士兵们能迅速从睡梦中惊醒,在极短的时间内整齐集合,武器装备无一遗漏。而且,各小队之间配合愈发默契,负责防御的、负责反击的,分工明确,行动迅速。
李明还着重训练火枪兵在坚固寨墙上的射击技巧。他要求火枪兵们在寨墙上按照一定间隔有序排列,形成交叉火力。平时训练时,以不同距离、不同速度移动的草靶为目标,模拟实战情况练习实战射击。随着训练的推进,火枪兵们的射击命中率大幅提高,能够在敌人被壕沟与鹿栅迟滞的情况下,对其进行有效杀伤。不仅如此,李明还组织火枪兵进行分组轮射训练,确保射击的持续性,让敌人难以找到突破防线的机会。
李明不仅注重实战演练,还会在训练后组织士兵们总结经验,分析演练中出现的问题,提出改进方法。慢慢地,士兵们的应变能力、战斗素养都得到了极大提升。
每当夜幕降临,结束一天训练的李明,便迫不及待地钻进旅长阿玉的营帐。阿玉身姿婀娜,眉眼含情,在这艰苦的军旅生活中,她宛如一抹亮色。李明一进营帐,便紧紧抱住阿玉,炽热的目光在她身上游移。他先是温柔地抚摸着阿玉的脸庞,手指轻轻滑过她的眉眼、鼻尖,最后停留在那娇艳的唇上,随后猛地吻上去,仿佛要将一天的疲惫与激情都倾注其中。阿玉嘤咛一声,娇躯微微颤抖,双手不自觉地抓紧李明的衣衫。
李明的手开始不安分地游走,从阿玉的腰间向上,解开她的衣扣。阿玉面色绯红,眼神迷离,既有些羞怯又带着期待。营帐内的气氛愈发暧昧,两人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李明将阿玉轻轻推倒在床榻上,压了上去,营帐内传出阵阵娇喘与呢喃。一番云雨过后,阿玉浑身酥软,慵懒地依偎在李明怀里。然而,李明似乎并未满足,稍作休息后,他狡黠一笑,突然起身,命令帐外的起鼓手敲响了紧急集合的铜锣。
这突如其来的铜锣声打破了营帐内的旖旎氛围,阿玉嗔怪地看了李明一眼,李明却只是笑着穿上衣服,迅速走出营帐。不一会儿,士兵们在营帐外迅速集合,虽然满脸刚被惊醒的疲惫,但在李明平日里的严格训练下,依旧保持着整齐的队列。李明看着士兵们,大声训话,又开始安排起各种防御任务与模拟演练,仿佛刚刚那激情四溢的场景从未发生过,继续享受着这独特的军旅“滋润”生活。
左良玉随后走进营帐,面色阴沉。贺人龙最后一个进来,他已从塘马处得知了事情的大概,满脸的不情愿,嘴里还在嘟囔着:“这高迎祥真不省心,不在山里饿死又跑出来折腾人!”
钱守庸面色凝重,见三人到齐,举起手中的军令,声音低沉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诸位,刚接到洪督师军令,高迎祥已破真定,京师危在旦夕。要求我们必须即刻放弃对磨盘山的围堵,火速东进驰援!”
左良玉听闻钱守庸的话,眉头皱得更深,拱手说道:“大帅,我等在此耗费诸多时日,好不容易将高迎祥一部困于山中,如今骤然撤离,实在心有不甘。且我部将士连日来戒备森严,疲惫不堪,此时匆忙赶路,恐怕影响行军速度与战力。”
钱守庸心中暗自冷哼一声,他太清楚左良玉的心思了。左良玉向来对自己约束其不得劫掠百姓一事心怀不满,此番不过是借机向自己发难,想趁机捞些好处罢了。但钱守庸深知自己绝不能退缩,更不能遂了他的意,否则日后这支部队愈发难以管束,自己的权威也将荡然无存。
钱守庸神色忧虑,面上却丝毫不露对左良玉心思的洞察,叹道:“我又何尝不知诸位的辛苦,但京师乃国之根本,如今贼寇兵临城下,形势危急万分。洪督师军令如山,我们不得不从。至于将士们的疲惫,只能在路上让大家稍作休整,务必以最快速度赶到京师附近,听候调遣。”
贺人龙一听,立马站出来,瞪了左良玉一眼,转头满脸堆笑地对钱守庸说道:“大帅,您别听左将军的。京师有难,咱做臣子的理应效命。兄弟们虽然累,但为了保卫京师,那绝不含糊!左将军或许是一时糊涂,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咱这就回去整顿兵马。”贺人龙心里清楚,自己能步步高升,全靠钱守庸的照应,此时自然要坚定地站在钱守庸这边。
钱守庸是自己的暗桩,同时也是自己在明廷最大的依仗,李明自然要维护他的权威。只见李明也微微点头附和,说道:“大帅所言极是,京师告急,自当驰援。我这就回营整顿兵马。”
钱守庸点点头,看向三人说道:“三部兵马分布分散,集结起来确实需要时间。这样,明日中午午时就在我的这个营地集结。在此期间,你们务必妥善安排,将重要物资整理好,火炮等器械确保能随军行动。行军途中,务必派出足够的哨探斥候保持警惕,不得懈怠。”
左良玉见李明和何人龙都领命,自己孤木难支,只能也躬身领命。三人各自回营准备。李明回到营中,迅速向阿玉下令:“传我命令,全军即刻收拾行装,所有佛郎机火炮都由四匹马拉拽,做好随军行动准备。另外,壕沟和鹿栅都不要拆,留给高迎祥那伙人慢慢拆鹿栅、填壕沟吧。”士兵们领命后迅速行动起来,营地里一片忙碌景象。
左良玉哼了一声,阴沉着脸回到营地,对麾下将领说道:“传我命令,全军轻装上阵,只带必备的武器和干粮。告知兄弟们,京师危急,此番驰援责任重大,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若有临阵退缩者,军法处置!”将领们得令后,立刻去传达指令,士兵们迅速收拾好行装,准备按计划转移。
贺人龙则一路小跑回营,扯着嗓子喊道:“都听好了,巡抚大人有令,明天中午在北面巡抚营地集结出发去救京师!都麻溜儿的,把该带的带好,路上别出岔子,谁要是掉链子,老子可不轻饶!”士兵们在他的催促下,手忙脚乱却又不敢怠慢,快速整理好物资,牵出马匹,为转移做准备。
次日中午,正值秋末,北方的冷风呼啸着刮过,枯黄的树叶被卷得漫天飞舞。三部兵马历经辗转,终于在钱守庸北面的营地集结完毕。营地周围是连绵起伏的山峦,枯黄的野草在风中瑟瑟发抖。
钱守庸身着二品文官袍服,神色庄重地登上临时搭建的木台,看着眼前整齐排列的队伍。李明手下士兵们身上的衣衫被冷风吹得猎猎作响,虽然面容疲惫(这段时间被李明折腾的有些狠了……),但在长官的督促下,依然努力挺直身躯。
钱守庸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诸将士听令!方今之时,京师危殆,社稷倾颓在即。高迎祥贼逆,犯我京畿,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洪督师严令我等星驰赴援,此乃皇恩浩荡,委以重任于吾辈。吾等食君之禄,受国之养,当以捐躯赴难,匡扶社稷为己任。”
“昔者,仁人志士,为保家国,不惜马革裹尸,其志可嘉,其行可范。今京师蒙尘,万民罹难,我等安能坐视?必当奋勇向前,破贼寇之锐,复京师之安。虽前路荆棘,生死未卜,然秉持忠义,何惧之有?”
台下的大头兵们,一个个满脸问号,面面相觑。他们基本都是出身草莽、农夫、卫所,没读过什么书,钱守庸这满口之乎者也、晦涩难懂的话,让他们听得云里雾里。有的士兵忍不住小声嘀咕:“大帅说的啥玩意儿,咱咋一句都听不懂。”“是啊,就说咋干就行呗,整这些文绉绉的,头疼。”
钱守庸似乎也察觉到了士兵们的困惑,但他依旧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吾等当怀破釜沉舟之决心,抱必死之志,与贼寇决一雌雄。若能击退贼寇,保卫京师,则功在社稷,名垂青史;若有临阵脱逃者,定斩不赦,以正军法!”
喊完话,钱守庸看着台下士兵们那一脸茫然的样子,心中也有些无奈,但还是大手一挥:“出发!”
大军浩浩荡荡向东进发,马蹄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钱守庸坐在宽敞豪华的马车上,心中默默祈祷,希望能及时赶到京师,化解这场危机,否则朝廷追究下来,自己这个朝中没靠山,个头还足够大的蝼蚁整不好就是个完美的背锅侠。想到此处,他焦急的把李明叫来一起商议对策。李明也不客气,直接进了马车轿厢中,听了钱守庸的担忧后哈哈一笑:“老钱,以你我的交情,在没有外人的场合里我也就不跟你客气了哈。这事儿放在别人那里是难事儿,但放在我这还真不是啥大事儿。咱们到了真定府多砍几个流寇的脑袋不就行了嘛。我这段时间之所以不愿尽全力追剿高迎祥就是知道,如今这世道光剿匪是安定不了这天下的!今天灭了高迎祥,明天就会再冒出来个李自成、张献忠来。如今皇帝昏聩、百官贪腐、土豪劣绅横行乡里,不真正鼎革这天下,这流寇是杀不尽的。我也曾是这饥民饿殍中的一员,现如今已官居总兵,达到了武将的巅峰,实在是不愿多造杀孽,本想这次讨贼就应个差事,顺便练练兵。如今为了老钱你的前程我就再造一次杀孽吧,反正我不杀洪总督也会杀。哎!兴百姓苦,亡百姓更苦啊!”
听了李明的这一番话,钱守庸的内心也是大受震动。他的内心头一次在捞钱、找女人外,好像有了那么一点点朦胧的更高追求,颇有点修道之人顿悟之感。不过这种思想上的升华也就一瞬,然后就被满脑子的升官发财给淹没了,毕竟大明的官而且是高官那是真香!
而此时的京师,局势愈发紧张,高迎祥的义军如乌云般逼近,这流寇年年有,但大明建国二百余年以来首次有这大股流寇能打到北直隶附近的。这不仅让崇祯皇帝头一次有了那么一丝丝的亡国末日之感,“莫非朕会是个亡国之君?”
随着大军前行,钱守庸心中不禁忧虑起来,不知京师能否在他们赶到之前抵挡住高迎祥的进攻,也不知道此次与高迎祥的交锋,最终会是怎样的结局。但他明白,自己已没有退路,唯有奋勇向前,与贼寇决一死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