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之中,一片肃穆笼罩。
秦浩神情凝重,伫立在营地的空旷之处,身旁是八具覆盖着白布的棺木。
军中众人皆已齐聚,契苾何力、高侃、程处默、尉迟宝琪、张龙等人列于两侧,目光中满是沉痛,
对于这样的场景,他们虽已见过,却依旧难以抑制内心的悲伤。
而阿史那社尔与乔师望、郭孝恪等人,初临这般场面,脸上满是震惊之色,他们未曾见过如此庄重且饱含深情的追悼仪式。
秦浩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有力:“今日,我们在此送别八位英勇的战友。他们为了守护,为了职责,将热血洒在了这片土地。”
走到第一具棺木前,轻轻揭开白布一角,露出一张年轻却坚毅的面容,
“他自幼父母双亡,十五岁投我麾下。每次执行任务,他总是冲在最前面,毫无畏惧。”
秦浩的眼中泛起泪光,“兄弟,你安心去吧,你的妻儿,我们定会照料好,培养成材。
桃源庄的英雄墓地会为你立碑,让后人知晓你的英勇,受世代香火供奉。”
来到第二具棺木旁,“做为突厥部众,他继承了家族的荣耀与使命。为人豪爽,对待兄弟真诚热情。
军中训练,总是最刻苦的那一批,只为了能在关键时刻保护好身边的每一个人。
兄弟走好,你的父母,我们会养老送终,你的阿妹我会准备嫁妆,你的英勇事迹,也将永远铭刻在我们心中。”
秦浩从一具具棺木前走过,讲述着每一位逝者的人生。道出的每一句话,都让在场众人动容,随后队员们也纷纷讲起众人的事迹。
抬棺仪式开始。身强体壮的护卫队员缓缓抬起棺木,迈着沉重而整齐的步伐,脸上写满了悲痛与敬重,棺木朝着马车走去。
行进中,军号声低沉呜咽,仿佛在为这些逝去的英灵奏响最后的挽歌。
棺木被缓缓放入车中,秦浩带领众人,双手抱拳,深深鞠躬,“兄弟们,咱们回家。”
此时的阿史那社尔与乔师望等人,也被这庄重的仪式所感染,他们的眼中不再是最初的震惊,而是满满的敬佩与感动。
整个军营,沉浸在一片悲痛而庄严的氛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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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源庄,狄仁杰如同一只敏捷的小猪,怀揣着秦浩大胜的喜讯,一路小跑着冲进了院中。
秦琼坐在庭院的石凳上,眉头微微皱起,抬了抬屁股,然后缓缓又坐了下去。
“师公,师公!”狄仁杰人还未到,声音便已远远传来。
“师公,大喜啊!师父在战场上大获全胜,高昌所有城池皆已平定了。”
秦琼闻言眉头瞬间舒展开来,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长舒一口气:“总算是能放下这颗悬着的心了。”
笑容在秦琼脸上并未停留太久,随即神色一正:“怀英啊,你医术也有小成,你实话实说,我这身子骨到底咋样了?”
狄仁杰有些不知所措,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挠了挠头,声音结结巴巴:“师公,您这身子骨啊,感觉比徒孙我的还硬朗些呢!
我也不知师父担忧的是啥?他会道法我又不会……反正师公您呐,尽量啥都别做,就像个……呃,就尽量别动。”
秦琼一听,眼睛一瞪,佯怒道:“你这个不孝的玩意,是在嘲笑我像那啥吗?一动不动地活着,那还有啥意思?
去,把阿元叫来,今儿个还没练武呢。”
狄仁杰嘴角微微抽搐,无奈开口:“师公,今日还是算了吧。阿元昨儿累坏了,如今还没起床呢,嘴里总嘟囔着胳膊酸。”
秦琼闻言,不禁长叹一声:“唉,现在的年轻人啊,都吃不了什么苦。也不知道正则当初受了多少罪,才有如今的成就。”
狄仁杰一听这话,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秦浩那慢悠悠打拳的模样,忍不住想笑,脱口而出,
“师公,不瞒您说,我从认识师父起,就只见师父打过一套威猛些的拳法,
再后来就是那慢吞吞的,像个乌龟爬似的拳法,真没看出来吃多少苦呀!”
秦琼一听,老眼一瞪,作势要打:“你懂什么!苦能让他人看到吗?都是打落牙齿往肚里吞,你们看到的自然都是光鲜的一面。”
狄仁杰被说得哑口无言,只能连连点头:“师公说得对,说得对。
要不徒孙陪您去河边走走?新做的钓杆许久都没用了呢,咱们也来个独钓寒江雪怎么样?。”
秦琼一听,原本有些低落的情绪瞬间高涨起来,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站起身来,精神抖擞,
“走起!今儿个非得钓两条大鱼,给儿媳们熬汤喝。”
贾氏走进屋中,直接泼了盆冷水:“怀英,你可注意着点,水可是能淹死人的,劫可没过去呢,这眼瞅着就要过年了。”
秦琼脸皮抽搐:“我呸,如今就你一点不想着我好,不就是个破遗嘱吗?
实话告诉你,彦道和善道都留了东西,别像个小媳妇似的,我都没有几天活头了,给我点笑脸不成吗?”
贾氏嗔道:“呸呸呸,乌鸦嘴,少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怀英,钓鱼归钓鱼,离岸边至少五步远,护卫在岸边围着,这大冷的天真掉冰水里还能有个好?”
狄仁杰忙不迭点头:“是,师婆说的在理,师公,要不咱们别钓了,去喂喂鱼得了,周围全是人,鱼可还没人多呢,这样也钓不上来呀?”
秦琼面皮抽搐,抱了抱贾氏:“夫人,你如此贤惠,我衷心谢谢你啊!”
贾氏嫌弃的推开秦琼:“老不正经的,用不着!如今全家人都在为你提心吊胆,你自己还不知道注意,对得起大家伙吗?
自己好自为之吧,我去瞧瞧公主新得的冰蚕丝,听说不怕烧的,我还没见识过呢!”
秦琼皱眉:“没事烧它干什么?”
“懒得理你,就是代表它是宝物,闲着没事烧着玩不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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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如刀,割着缅伯高一行人的面庞。行至沔阳湖时,湖面已结了层薄冰,凛冽的北风呼啸而过,吹得人站立不稳。
那只被精心呵护的天鹅,在狭小局促的竹笼里瑟瑟发抖,羽毛凌乱,双眼满是疲惫与焦渴。
缅伯高望着天鹅可怜模样,心揪成了一团。犹豫再三,打算让天鹅喝点湖水、舒展下身子,队伍也暂时休息一下。
顶着刺骨的寒风,缓缓半开着竹笼。让天鹅的头露了出来,放置湖边的薄冰之处,天鹅想是渴极了,用喙敲破冰层,急切地饮着水。
缅伯高搓着冻得通红的双手,在一旁边盯着边唉声叹气着鬼天气,
天鹅饮完水,像是突然被注入了巨大的力量,猛地振翅,瞬间拱开了竹笼,冲破寒风的束缚,向着灰暗的天空飞去。
缅伯高瞪大双眼,眼睁睁看着天鹅消失在了远方,大脑一片空白。过了好一会儿,绝望与恐惧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此次进贡天鹅,是维系两国友好的关键,如今天鹅逃脱,自己如何向大汗交代?
完不成使命,依照律法,自己必定遭受严惩,说不定还会连累家族。
想到此处双腿发软,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冰冷的湖中。
随从们也被这变故惊得不知所措,回过神后,纷纷围到了缅伯高的身旁。
一位年长随从焦急劝道:“大人,咱们快想办法啊!要不现在赶紧回去,再找一只天鹅?”
另一位年轻随从皱着眉,忧心忡忡:“大人,这冰天雪地的,回去再寻天鹅谈何容易?而且若空手折返,大汗定会震怒。
依我看,咱们不如继续往前走,说不定大唐陛下能原谅我等的疏忽。”
缅伯高听着众人的话,内心如乱麻般纠结,继续前行,前路茫茫,毫无把握;
可回去,等待自己的或许是更可怕的后果。他眉头紧锁,在寒风中来回踱步,双脚在雪地里踩出杂乱的脚印。
突然,他想起出发前长乐公主为天鹅作过的那篇赋,若以此为证,再加上笼中这几根天鹅的白羽?,或许能说明天鹅逃脱并非自己有意为之。
权衡许久,忙用丝绸将几根白羽包裹保存?起来,缅伯高紧了紧身上的皮袄,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
“我们继续前行,哪怕前路艰难,也要带着这一线希望,完成出使的使命,我相信天可汗会被我们的诚心打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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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李世民恩准的旨意,秦浩只觉一颗悬着的心瞬间落了地,归心似箭的情绪如汹涌潮水,将他整个人彻底淹没。
牵挂如麻,一刻都耽搁不得。当即果断下令,带着张龙与一半护卫队员即刻启程,星夜兼程地朝着云中方向疾驰而去。
护送棺椁的队伍随后出发,马蹄声碎,月色如水,队伍在夜色中宛如一条黑色的长龙,在草原上急速穿行。
张龙深知秦浩内心的焦急与担忧,看着队员们略显疲惫的模样,扯着嗓子喊道:“弟兄们,加把劲!驸马心急如焚,咱们得咬牙挺住!”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一阵哄笑。“张法曹,您可别操心我们了,怕是你自己的大腿先挺不住了吧!”
队员们一边笑着,一边打趣,疲惫的面容上难得露出几分轻松。
行了半夜,众人实在困乏,便寻了一处开阔地休息。
秦浩翻身下马,走到一旁,从怀中掏出一封出发前还未看的皱巴巴的信报,拆开扫视一遍,递给了张龙。
张龙看着上面陌生的名字,轻声问道:“我还以为是云中的消息呢!
荣留王居然计划暗杀泉盖苏文?泉盖苏文是谁,这么牛?居然能和国主斗个相当。
驸马是怎么看的?对咱们的计划会不会有影响?”
秦浩反问:”你说说看法,我听听。“
“这个我可不太懂……荣留王此举若成,高句丽内部便能相对稳定;
若不成,怕是泉盖苏文会更加警惕,双方定会生出乱象。只是不知对咱们的计划是好还是坏……”
秦浩微微摇头,神色复杂,“若是真能搞死泉盖苏文就好了,可依我看,怕是没那么容易。
历史的车轮哪能这么轻易就转向,高句丽就算有变动,也不太会影响咱们既定政策对它的削弱,咱们静观其变便是。”
张龙一脸疑惑,挠挠头,“驸马,您说历史怎么走?啥意思啊?”
秦浩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讪笑着摆摆手,“就是说这事儿难度大,不容易成功。
不管高句丽内部怎么折腾,咱们按计划行事,总能逐步削弱它。”
秦浩靠着雪影,心里思绪杂乱。自从太子与齐王谋反之事,诸多事已偏离原本的历史轨迹。
高昌那一战,自己代替侯君集出征;薛延陀那儿,苏烈也大放异彩。这些改变,到底意味着什么?
一个月的时间这一年又要匆匆过去,可父亲那边,看着又不像大限将至的样子,难道会像全伯那样?
这种不确定的感觉,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秦浩心头,真是难受至极。
秦浩站起身,深吸一口气,突然大喝一声:“都休息好了没?休息好了,即刻出发!”
队员们原本或坐或躺,听到这声呼喊,纷纷嘴角抽抽,下意识地摸向裤裆。
想到接下来又是漫长的奔波,有人小声嘀咕:“真好奇驸马是怎么保护下面的,这般颠簸折腾,感觉都要碎了,会不会以后生不出儿子啊?”
张龙咧嘴笑道:”驸马那是铁疙瘩,我是见过的。你们呀,都放心,真生不出来有的是兄弟代劳的,哈哈哈。“
”驾!“秦浩一马当先,雪影昂首长嘶,马蹄踏破积雪,带起大片雪雾,如烟雾般弥漫在半空......
“驸马啊,追不上雪影,你慢些啊,慢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