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隐的刀刃劈开岩层时,裂缝中喷涌的并非岩浆,而是粘稠如蜜的金色流沙。沙粒触及刀身的瞬间,刃面浮现出密集的虫蛀孔洞,孔洞深处传来千万只鞘翅摩擦的锐响。吴刚的机械足陷入流沙,锈蚀的齿轮间突然钻出半透明的沙蚕,蚕体表面浮动着吉巫被冰晶蜈蚣贯穿咽喉的残影,口器啃噬金属的节奏与吉巫蛊虫振翅的频率完全同步。
“是蚀髓沙。”吉巫的蜡染裙摆逆风扬起,裙褶间抖落的蛊虫刚触及沙面便羽化成金翅甲虫。虫群扑向吴刚小腿的刹那,沙层突然塌陷成漩涡,漩涡中心升起九尊琉璃佛塔——塔檐悬挂的风铃竟是凝固的惨叫,铃舌由半截人舌构成,随风流出血色经文。
佛塔基座裂开蛛网状缝隙。沙粒凝成的罗汉破土而出,每尊罗汉的眉心都嵌着跳动的沙核。修隐的黑刃刺入首尊罗汉胸腔,刀刃吸收的沙粒突然在刀柄处结晶,将他的右手与刀柄熔为一体。吴刚的蒸汽铁拳轰向第二尊罗汉,飞溅的琉璃碎片却凝成带倒刺的锁链,缠住吉巫的脚踝将她拖向塔尖。
塔尖的风铃突然活化成秃鹫。鸟喙滴落的涎液在吉巫裙摆灼出焦痕,蜡染布料燃烧释放的毒烟使秃鹫羽翼溃烂。坠落的腐肉触及沙面,沙层突然隆起成孕妇腹部般的弧度,沙丘顶端裂开的产道中挤出三具连体沙婴——婴孩的脐带由经文编织,末端拴着吴刚被拆解的机械臂残骸。
修隐的刀身在此刻暴长。结晶化的右臂与黑刃彻底融合,挥斩的轨迹在空气中留下金色残影。残影触及沙婴的刹那,婴体突然爆散成沙暴,每粒沙都化作带刃的甲虫。吉巫撕开燃烧的裙摆,裸露的腰间窜出冰晶蜈蚣,蜈蚣口器喷出的寒雾将虫群冻成金箔,箔片落地即碎成卦象。
卦象渗入沙层,激活地底埋藏的青铜浑天仪。仪体表面浮刻的星图突然流动,二十八宿的方位射出光束,将三人切割在星阵死角。吴刚的胸腔齿轮卡进危宿光柱,锈蚀的轴承在强光中逆时针疯转,蒸汽炉排气孔喷出混着血丝的脓液。修隐的结晶右臂插入浑天仪裂缝,吸收的星轨能量使黑刃浮现龟裂纹路。
星阵中央升起陨铁祭坛。坛面裂纹中渗出银蓝色髓液,液体包裹着半具巫祝残躯——那残躯的右臂延伸出冰晶蜈蚣,左腿嵌着吴刚同款的齿轮,独目瞳孔与修隐的星砂黑瞳完美重合。残躯抬手点向虚空,三人脚下的沙地突然塌缩成黑洞,引力将琉璃佛塔连根拔起,塔身碎裂成的金沙在空中凝成带齿的星环。
星环收拢的刹那,吉巫的冰晶蜈蚣突然自爆。飞溅的碎片刺入巫祝残躯,寒毒使银蓝色髓液凝结成霜。吴刚趁机扯断被光束固定的左腿,将过载的蒸汽炉掷向祭坛。爆炸引发的冲击波使星环停滞,修隐的黑刃劈开霜层,刀刃贯穿巫祝独目的瞬间,星砂漩涡在两人瞳孔间形成通道——
修隐的识海涌入陌生记忆。他看见自己手持星盘测算吉巫生辰,将冰晶蜈蚣种入少女脊椎;看见吴刚的肉身在熔炉中与齿轮熔合,哭嚎声被锻打成机械轰鸣;看见巫祝残躯从自己体内剥离,带着星砂独目遁入陨铁祭坛。黑刃吸收的记忆能量在此刻反噬,结晶右臂炸成齑粉,星砂顺着血管逆流,在断臂处凝成新的刃肢。
陨铁祭坛崩塌成流沙。巫祝残躯的碎片渗入地缝,沙层下方传来岩层位移的轰鸣。整片裂谷突然倾斜四十五度,三人顺着沙瀑滑向深渊。吴刚的机械手插入岩壁,火星在断层处点燃沼气,爆炸气浪将三人掀飞至对岸。吉巫的残裙挂住凸岩,冰晶蜈蚣的断尾在岩面蚀出冰阶,修隐的刃肢刺入山体稳住身形,星砂血液滴落处,岩层生长出水晶脉络。
脉络尽头浮现青铜门扉。门环由相互撕咬的蜈蚣与齿轮构成,锁孔正是修隐的星砂独目形状。刃肢插入锁眼的瞬间,门内传出机括咬合的巨响。青铜门向两侧滑开,露出后方倒悬的镜湖——湖面映出的三人影像,修隐浑身覆满星砂甲壳,吉巫的脊椎延伸出青铜蜈蚣,吴刚则彻底化为蒸汽炉与齿轮拼合的怪物。
镜湖突然沸腾。影像破水而出,青铜蜈蚣缠住吉巫脖颈,星砂甲壳侵蚀修隐的皮肤,齿轮怪物将吴刚的机械臂拧成麻花。真实三人与镜像厮杀时,湖底升起陨铁棺椁,棺盖表面浮刻着星图,每颗星辰都是缩小的痛苦人脸。
修隐的刃肢刺入棺盖裂缝。棺内喷出的不是尸气,而是浓缩的星砂风暴。风暴扫过之处,镜像三人化为青铜雕塑,真实三人的伤口却浮现出同款锈斑。吉巫的冰晶蜈蚣钻入吴刚胸腔,啃食锈蚀的齿轮;吴刚的蒸汽炉排气管插入修隐刃肢,过载蒸汽冲刷星砂甲壳;修隐的黑瞳在此刻彻底星砂化,视线所及之处的青铜门扉融为铁水。
铁水流淌成河,托起陨铁棺椁漂向镜湖深处。棺椁沉没的漩涡中升起骨白高塔,塔身每扇窗后都站着一名星砂化的修隐复制体。吉巫的残裙在此刻彻底焚尽,裸露的后背浮出青铜星图,脊椎骨节凸起成二十八宿的方位。吴刚的齿轮咬合声突然与塔内脚步共振,机械躯干不受控地走向塔门——
门内传出巫祝的笑声。修隐的刃肢贯穿吴刚胸腔,星砂血液灌入齿轮缝隙,强行阻断共振。高塔在此刻倾塌,骨白砖石化为飞灰,灰烬中浮现出雪山之巅的祭坛虚影。坛心的冰棺盖正在缓缓滑开,棺内伸出的手掌上,星砂独目正在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