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隐的指尖划过岩壁时,暗紫色的苔藓突然蜷缩成眼球形状。苔藓瞳孔中映出的不是当下景象,而是吴刚的机械心脏被青铜藤蔓绞碎的预兆——那藤蔓正从岩缝渗出黏液,黏液触及吉巫的裙角时,布料纤维突然异变成半透明的菌丝,菌伞在她脚踝处开合,喷出混着星砂碎屑的孢子烟。
“退后!”吴刚的机械残掌扯断菌丝,齿轮间迸出的火星点燃孢子烟。火焰中浮动的却不是幻影,而是实体化的记忆残片——修隐前世将星砂填入巫祝右眼的血腥仪式、吉巫被冰晶蜈蚣蛀空脊椎时抽搐的七十二种姿态、吴刚自愿踏入熔炉前最后一声嘶吼的回音。残片触及岩壁的刹那,整条甬道突然坍缩成环状腔体,腔壁表面十万只青铜复眼同时睁开,瞳孔射出带倒刺的光束。
光束交织成囚笼。吉巫的蛊虫残躯突然暴长,蜈蚣节肢穿透光栅缝隙,毒腺喷出的冰雾将半数复眼冻结。修隐的黑刃插入腔体接缝,刀刃吸收的青铜能量却使刀身增生出枝状晶簇——晶簇刺破他的虎口,鲜血混着星砂凝成锁链,不受控地缠住吴刚的机械残肢,将他拖向腔体中央的青铜鼎炉。
鼎炉内沸腾的银蓝色浆液中,悬浮着女童的左半身躯。她的右臂已与青铜鼎耳熔合,左眼眶内跳动的不是星砂,而是一枚微型齿轮——正是吴刚胸腔内缺失的主心齿轮。炉底延伸出的青铜脉管正将三人的记忆残片泵入女童躯体,每泵入一段,她的皮肤便浮现出与修隐右眼同源的龟裂纹路。
“那是我的……”吴刚的机械喉管发出电流嘶鸣。他残存的左臂突然反向扭转,齿轮咬合声与鼎炉震动频率共振,炉盖轰然掀开。沸腾的浆液喷涌而出,落地即凝成带刃的青铜荆棘,荆棘末梢垂挂的浆泡中,封存着吉巫被炼成蛊傀的三千次失败实验影像。
修隐的黑刃劈开浆泡,星砂能量却逆流灌入女童左眼。齿轮瞳孔突然暴转,鼎炉四壁伸出青铜触须——须表密布着吴刚同款齿轮,齿缝间卡着冰晶蜈蚣的残肢。触须缠住吉巫的脖颈,将她拽向鼎炉核心的漩涡。漩涡深处,巫祝的冷笑化为实质音波:“你们皆是养料,何苦挣扎?”
吉巫的蛊虫突然自脊椎爆出。冰晶蜈蚣的残躯炸成毒雾,雾中凝结出她七岁时被植入蜈蚣卵的场景——幼小的吉巫蜷缩在青铜祭坛,巫祝手持星砂刻刀在她脊背雕琢咒文。这记忆毒雾触及鼎炉的瞬间,女童左眼的齿轮突然卡滞,吴刚趁机扯断触须,将过载的机械残躯掷入漩涡!
爆炸的冲击波使鼎炉龟裂。女童的躯体突然暴长,青铜脉管从她皮下钻出,末端连接着十万具悬浮的青铜人俑——每具人俑的胸腔内都跳动着修隐同源的星砂核心。她的右臂化作利刃劈向修隐,刀刃触及黑刃的刹那,星砂能量突然共鸣,修隐的右眼窟窿内浮出巫祝的虚影:“你以为剜目便能摆脱我?这星砂早与你魂魄同源!”
修隐的黑刃在此刻碎裂。碎片凝成星砂风暴,钻入女童左眼的齿轮缝隙。齿轮暴转的摩擦声中,吴刚的机械残肢突然活化——缺失的主心齿轮从女童眼眶弹出,重新嵌入他的胸腔。蒸汽炉超频轰鸣,他将双臂插入鼎炉裂缝,过载的能量将青铜脉管尽数熔断!
女童的尖啸化为青铜雨。每一滴雨珠都在地面蚀出卦纹,卦纹中爬出半透明的墟虫——虫体由星砂与冰晶绞合,口器内嵌着吉巫的蛊毒。修隐扯下碎裂的衣襟裹住残目,星砂从指缝渗出,凝成与巫祝虚影同频的独目幻瞳。幻瞳视线所及之处,墟虫尽数爆裂,毒液渗入卦纹,竟使青铜地面融化成沼泽。
沼泽中升起记忆镜阵。十万面铜镜映出三人所有轮回的终局——修隐的星砂侵蚀全身化为雕像、吉巫的蛊虫破体而出啃噬吴刚、巫祝从冰棺中踏出宣告永生。镜面突然同时炸裂,碎片凝成青铜巨掌,掌心纹路正是雪山祭坛的地形图。巨掌握住女童残躯,将她捏碎成星砂与青铜的混沌流浆。
流浆渗入修隐的残目。他的右眼窟窿内重新凝出星砂瞳孔,瞳孔深处却浮动着巫祝的冷笑。吴刚的蒸汽炉在此刻彻底熔毁,机械躯干化为铁水渗入青铜地面;吉巫的蛊虫耗尽最后一丝毒液,冰晶蜈蚣的残躯碎成齑粉。三人跌坐在融化的青铜沼泽上,看着女童残躯的流浆重新汇聚——
这一次,流浆凝成的不是巫祝,而是一座微缩的青铜城池。城墙上布满与修隐右眼同源的星砂纹路,街道中游荡着三人记忆残片化成的虚影。城池中央的祭坛上,冰棺的投影正在缓缓打开……
千里外的雪山深处,真实的冰棺突然渗出青铜汁液。棺盖缝隙中,一缕星砂正悄然游向地脉裂隙。而在青铜城池的投影中,某个虚影弯腰拾起吴刚熔毁的齿轮碎片,轻轻按入了自己的左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