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将领觉着不对,贴近常忠武,小声提醒道:
“常大人,那些柴草是全军做饭取暖用的,本就不多,昨天过夜取暖,已用去了不少,要是没了......”
“怕什么,置之死地而后生,没有了柴草,将士们唯有一鼓作气,击败山匪,越过这冰墙,那时,还怕没有柴草吗?!”
可还没等常忠武下令将车辆上的柴草搬下来,后面又响起了马蹄声,还没有来到近前,一名士兵就跳了下来,急慌慌报告道:
“常大人,不好啦,后面约六七里处,一夜之间,也出现了一模一样的冰墙!我军的后路已被堵死。”
“啊......!”
直到此时,常忠武这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自己率领的这两万人马,已陷入绝境,被冰封在了这长不到十里的山谷之中。
常忠武敢于孤注一掷,不惜动用为数不多的随军柴草,去融化那冰层、冰墙,是他心里有底,就算是失败了,还可率众退出山区,回到宾州,另做谋划,待条件齐备后,再来围剿。
现在退回宾州的路也被封堵,那就得仔细衡量得失,慎重行事了。
融化掉地面冰层不难,可要想将火把扔到冰墙之上,非得靠近不可,那伤亡可就大了。
再说,就算你能扔到上面,人家丢下来却容易百倍。
常忠武只得收回了自己的命令。他又命人从两侧山间寻找出路,但几个能爬行出去的山谷,其狭窄处,也已泼水成冰,根本无法攀爬,山顶之上,还有人把守。
更令常忠武及所有将领焦虑不安的是,粮食够全军食用月余,可做饭的柴草却只能维持三四天,如果夜晚再生火取暖,充其量也只够两天之用。
将两万官兵牢牢地封禁在山谷之中,云壁寨的兄弟们个个欣喜若狂,他们这时才明白马奴寨主所说的:
“今冬与往年不同......”的真实含义,以及动员一切力量砍树储水的意义和目的所在。
这可就奇怪了,寨主似乎事先就知道官兵要进攻云壁。否则,为什么让大家提早就去砍树、储水、拣石头?而且存放地点恰好就在这冰墙附近?
大家不知这是怎么回事,但有一点,却是每位兄弟都明白了的,那就是用冰墙封堵困住官兵的作战方案,早已在寨主心里,现在只是一步步落实而已。
从此,所有云壁兄弟,对马奴更是奉若神明,敬佩得无以复加。
就在人们议论着如何处置和灭掉困在山谷中的官兵时,马奴却将主管后勤财务的崔济世喊了来:
“你估算一下,两万人马,在这山谷中做饭、取暖,每日需耗掉多少柴草。”
崔济世并不知寨主为何询问这些,打算做什么,只是低头大概测算了一下,便给出了答案。
马奴又让武力为带三大队全力负责此事,将前段时间砍伐回来,现已堆积如山的枯木干柴,按崔济世给出的数据,分为若干份。
“?”武力为不知就里,满脑门子黑线,一双狐疑的目光望着马奴。
“从明天,最晚从后天起,每日给山谷中的官军丢进去一份。”
“啊?!现在就是干掉这帮官兵,我们也无需付出多大代价。寨主不杀他们已是开恩,怎么还...还要供养着他们呀?”
不仅武力为,其他人也是大感诧异,纷纷望向马奴,等待着解答。
马奴扫了一眼大家那不解不愤的样子,便将叶鸣说与自己的那套理论,向兄弟们讲述了一遍:
“要灭掉这两万官兵,确实容易,只需三五天不放他们出来,不被冻死,也会饿死。
可你们想过没有,我们聚集在这云壁山,只是为了谋条生路,能让自己和亲人,以及云壁山的民众过上好日子,并非是要举旗造反,争夺天下。
现在干掉这帮官兵,必会遭致朝廷无休止的报复,不断派兵来犯,这次消灭了两万,下次来五万,再往后,会是十万、二十万......。
那时我们又当如何应对?
还有,这两万人如果殒命于云壁山,那他们的亲人、他们的朋友、他们的邻里和相识,都会将我们视为嗜杀成性,无恶不做的土匪,从此对我们怀恨在心,我们再无法缓解民众的敌意。
引来朝廷无休止的征讨,将百万民众变为仇敌,这对我们而言,绝不是好事,更不能这么干。
所以我们不仅不能杀他们,还得保证他们基本的生存,绝不可死在我云壁山。”
“那就命令他们放下武器,放他们走便可,为何还要白白养着他们?”
“这些官兵可是我们与朝廷谈判,讨价还价的上好筹码,怎么可以白白放了他们。”
大家似乎明白了寨主的意思,再没有人吭声了。
“走,随小爷去会会那个兵部尚书常忠武、常大人去。”
马奴转身走了,所有的人,都默默地跟在了后面。
一行人来到山谷一侧的崖壁上,武力为向下面一堆堆缩头缩脑,挤在一块儿抱团取暖的官兵大声喊道:
“将你们的常尚书,常大人叫来,我云壁寨马奴寨主有话对他讲。”
现在的常忠武,满身尘土,一脸疲惫,整个身子都冻得直打哆嗦,那双老目中,充溢着愤怒和绝望。
“常大人在此已有两日,如在生活上有什么欠缺和困难,但说无妨,只要合情合理,马奴一定代为解决。”
“你就是那个匪首马奴?”
“匪不匪的,暂时不与你争论,本人就是云壁寨寨主马奴。”
常忠武仰头望着马奴,目中的怒火似要喷出,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这个卑鄙小人,竟如此歹毒奸诈,待老夫脱困后,必将你碎尸万段......。”
见常忠武态度如此,马奴也就不再客气了:
“常忠武,你就别做梦了,根本无需小爷动手杀你,三五日内,你必冻饿交加,死于此地。
但小爷也不得不承认,你可真算是一个狠人,死到临头了,还如此嘴硬。”
没等常忠武再说什么,马奴话题一转,接着大声说道:
“只可惜了这两万将士,只因你这老头的臭脾气,便做了你的陪葬品,冻死饿死在这荒郊野地了。”
近处的官兵,听马奴这么说,都将目光望向了常忠武,从他们的眼神中,能看出对生的渴望,和对这个常尚书、常大人的恳求。
常忠武猛地将头一昂,大声说道:
“我等奉旨讨贼,双方便是生死仇敌,现未成功,唯有一死,以谢天下,以报皇恩,有什么好可惜的。
反倒是尔等山贼土匪,卑鄙小人,只知躲在暗处使阴招,算什么英雄好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