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四位太妃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钟粹宫宫门,隆裕太后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凝重。她缓缓转身,小李子的搀扶下迈着沉稳的步伐回到正殿,端坐在雕花鎏金椅上,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虑。敬事房掌管宫廷诸多事务,若在西医诊所一事上暗中作梗,必然会给皇帝的计划带来阻碍。
“小李子!”隆裕太后突然开口,声音在空旷的殿内格外清晰。
李公公早就候在一旁,随时伺候,听到传唤,立刻快步走向前,“扑通”一声跪在隆裕太后面前:“奴才在!太后有何吩咐?”
隆裕太后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李公公:“你即刻前往敬事房,敬事房首领太监传哀家的话,就说皇帝在神武门设立西医诊所,乃是为了皇室的千秋大业。这期间,敬事房务必全力配合,不得有任何推诿拖延。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哀家拿他为首是问!”
李公公忙不迭点头,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嗻!老奴一定将太后的话,一字不差地传到。”
“还有!”太后语气愈发严厉,“你去探探敬事房众人的口风,看看他们对这件事的态度。要是有人心怀不轨,妄图从中作梗,不管是谁,都给哀家揪出来!”
李公公不敢有丝毫懈怠,领命后匆匆离去。太后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光明媚的天色,心中默默祈祷皇帝的计划能够顺利实施。她深知,宫廷之中暗流涌动,稍有不慎,就可能功亏一篑。此次对敬事房的敲打,只是第一步,往后还需时刻警惕,为皇帝保驾护航,让西医诊所顺利进行。
片刻后,太后回到座椅上,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扶手,眼神愈发坚定。在这看似平静的后宫之中,一场无形的较量,已然拉开了帷幕 。
李公公离去后,隆裕太后踱步至雕花屏风前,鎏金烛台上的火苗明明暗暗,将她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敬事房向来盘根错节,又与宫外皇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一想到这儿,太后眉头拧成了个“川”字。
“若是他们与宫外皇族联系,借西医诊所一事生事……”太后低声呢喃,指甲不自觉地掐进掌心。宫外皇族中不乏守旧势力,对西洋事物向来嗤之以鼻,若敬事房被他们蛊惑,皇帝的计划恐怕会腹背受敌。
她猛地转身,快步走到案几前,伸手掀开翡翠镇纸下的空白奏折,拿起毛笔,饱蘸浓墨,“唰唰”写下一道懿旨。墨迹未干,太后就招来值殿太监:“即刻将这懿旨送往宗人府,就说本宫命他们密切留意宫外皇族动向,一旦发现有人干涉西医诊所事务,内外连结,只要是涉事的宫女,太监一律撵出宫去。”
值班太监领命而去,太后仍觉不够。她又唤来心腹宫女,附耳低语:“你暗中联络内务府交情可靠之人,让他们盯着敬事房,若有消息,直接来钟粹宫回禀,不可走漏风声。”宫女领命后,悄无声息地退下。
安排妥当,太后再次走到窗边,微风拂过她的脸庞,却没能吹散她心头的阴霾。阳光洒在宫殿的琉璃瓦上,泛着明亮的光,恰似此刻她的心境。
让内务府与敬事房互相监督制衡。
“哀家绝不能让那些守旧势力,坏了皇帝的大事。”太后攥紧了拳头,目光穿过重重宫墙,仿佛能看到即将到来的风雨。在这场关乎皇室未来的博弈中,她已然做好了迎接一切挑战的准备,只等对手露出破绽。
将四位太妃送走,又对内部局势做了一番部署后,隆裕太后抬手看了眼西洋钟表,见距离午时才过了不过两刻钟时间,心中盘算着,是时候和内务府大臣好好谈谈西医诊所一事了。此时皇帝正在上书房读书,一时抽不开身,隆裕决定先行出面,为皇帝扫清障碍。
“小桂子!”太后扬声唤道,声音在空旷的殿内悠悠回荡。
小桂子在正殿外听皇太后召唤,从殿外小步快跑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太后面前,头压得极低,大气都不敢出:“奴才在!太后有何吩咐?”
太后神色凝重,目光如炬:“你师傅去了敬事房办差。现在你即刻前往内务府,传哀家口谕,召内务府大臣马佳绍英来钟粹宫见驾。就说皇帝在神武门设立西医诊所一事,让他务必放下手中事务,速速前来!”
小桂子忙不迭点头:“嗻!奴才这就去!”说完,便起身匆匆离去。
隆裕太后踱步至窗边,望着殿外随风摇曳的宫灯,心中默默思忖,内务府大臣负责宫廷大小事务的操办,在西医诊所一事上,不仅要督促其提供物资支持,更得防止他们中饱私囊,延误大事。隆裕太后深知内务府盘根错节,若不事先敲打,皇帝的计划很可能受阻。
约莫半个时辰后,内务府大臣匆匆步入钟粹宫正殿。马佳绍英身着正二品官服,额头上挂着细密汗珠,一见到隆裕太后,立刻撩袍跪地,声音洪亮:“微臣叩见太后,太后万安!
太后端坐在雕花鎏金椅上,目光如隼,静静地打量了内务府大臣片刻,才缓缓开口:“起来吧。此次召爱卿前来,是为皇帝欲在神武门外设立西医诊所之事。爱卿可知这西医对朝廷而言,有何干系?”
马佳绍英身子都僵了僵,心中暗忖,太后这一问看似随意,实则暗藏玄机。马佳绍英微微躬身,脸上闪过一丝犹豫,斟酌着措辞:“太后,自从奴才奉皇上旨意,接触西洋医生以来,奴才专门派人收集西洋医术资料,也探访了一些接触过西医的百姓。不得不说,西医在外科手术、急症救治上确有独到之处,若引入宫廷,对皇室健康大有裨益。”
绍英爱卿,筹备西医诊所一事,哀家想听听你内心真实看法。爱卿统领内务府多年,对宫廷内外局势了如指掌,此事推行起来,想必爱卿也有诸多思量。
奴才回禀太后。内务府虽名义上掌管皇室事务,实则深陷新旧势力撕扯的漩涡。此时引进西洋医生,面临的阻力较复杂,既有遗老旧臣的反对,又裹挟着民国政府、外国势力与宫廷内部的多重关系。
隆裕太后微微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马佳绍英顿了顿,声音放低:“然而,皇族中守旧势力根深蒂固,他们对西洋事物极为排斥。不少皇族成员认为,引入西医是摒弃祖宗规矩,这些阻力不容小觑。奴才担心,一旦筹备过程中遭遇他们强烈反对,事情推进就会举步维艰。”
如今的太医院被遗老旧臣们视为“最后的大清门面”,御医诊脉开方演变为政治仪式。如今宫外国民政府成立,皇上的每日脉案被旧臣们要求仍以“宣统”纪年,刻意强调正统。西医的介入会被旧臣们解读为“承认民国科学优越性”,会动摇大清正统合法性根基。
再着按《优待条件》,皇上保留“尊号仍存不废”,但西医要求皇帝接受听诊器接触身体,与“真龙之躯不可亵渎”的祖训冲突。
根据《清室善后委员会条例》,任何宫廷人员变动需报备,需由北洋政府审批。
而如今皇室财政崩坏,若西医介入传统诊疗,太医院将丧失“御药回扣”,直接威胁数百名旗籍医官的生计。
虽然接受西洋医疗可能换取民国政府宽容,但会触发遗老集团“引洋资毁祖产”的指控。
太后娘娘,这还是奴才说的外部阻力。紫禁城宫内的阻力会更大。
相关太监长期垄断皇帝健康信息(如每日脉案需经四大总管传抄),西医的透明诊疗将瓦解其权力。太监会想方设法的反对。
后宫众位太妃主子的保守抵制情况又有所不同。
若是引来满蒙姻亲集团联名上疏,称“西洋医术有违祖宗选秀制度”。更是麻烦。
且教授皇帝的一众帝师也会严禁西医诊疗。
如果西医介入宫廷,原本对立的满族萨满医(如跳神驱病)与汉族太医也会罕见联手抵抗。
马佳绍英说完这些顾虑。身子都绷的僵硬。
隆裕太后双手交叠来回摆弄着玉珠串,眉头微蹙:“守旧皇亲族人的反对,哀家已然料到。但为了皇室未来,这西医诊所必须开办。看爱卿呈上的奏折,其中详细的写了西医如何治病,效果极佳。如今在宫廷尝试有难处,爱卿可有应对之策?”
马佳绍英额头上冒出细密汗珠,思索片刻后说道:“微臣以为,可先在小范围内展示西医的成效。比如挑选一些非皇族重症患者,让西医诊治,邀请守旧皇族成员现场观摩。待他们亲眼目睹西医奇效,或许能减少反对之声。另外,筹备过程中,咱们应当寻些中医者在旁辅助,以起监督学习之用,另外还可命太医院,另外领部分太医参与医治进行结果对比。”
同时还可聘请英、法、德三国医生,使其相互监视。
太后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马佳爱卿这番见解,倒是务实可行。爱卿就按此思路筹备,有任何问题,及时来回禀哀家。”
隆裕太后看着马佳绍英额头上细密的汗珠,神色稍缓,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马佳大人,在宫中,四位太妃那边,哀家已经亲自劝说,她们不会再极力阻止西医诊所的筹备。”
众位太妃也会书信满蒙各亲族,不会加以阻挠。哀家会让他们静观西医的效果。
宫内看管皇帝与哀家每日诊脉的太监, 若是生事,哀家绝不轻饶。
哀家一定会帮助皇帝,促成此事。且不过西医小事,哀家都同意了,他们难道还能翻了天不成?
马佳绍英听闻,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紧绷的身子也微微放松。隆裕太后见状,继续说道:“这可是为皇室谋福祉的大事,如今内外的阻碍暂且平定,接下来就看内务府的表现了。”
隆裕太后微微前倾,加重了语气:“你只需配合皇帝,把该做的事做好。场地修缮,要确保质量,不得偷工减料;器械和药材采购,务必保证数量充足、品质上乘。要是因为内务府的疏忽,导致诊所筹备出现差错,哀家定不轻饶。”
马佳绍英忙不迭地跪地,声音坚定:“太后放心,奴才定当恪尽职守,全力配合皇上,确保西医诊所顺利建成!”
隆裕太后满意地点点头,靠向椅背:“起来吧。此次若能办好,不仅是为皇帝分忧,更是为皇室立下大功。日后,皇帝自然不会亏待你。”
马佳绍英长舒一口气,恭敬行礼:“微臣定当不负太后所托!”
马佳绍英躬身告退。退出正殿时,马佳绍英脚步依旧沉稳,但心中却清楚,接下来的路,依旧充满阻力,但有太后的相助和支持,要办成此事不难。
隆裕太后望着内务府大臣离去的背影,陷入沉思,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期许。尽管前路坎坷,诸多难题尚待解决,但四位太妃的观望态度和内务府的表态,让她对西医诊所的未来,多了几分信心。然而,宫廷斗争波谲云诡,她清楚,要让西医诊所顺利建成,后续还需时刻警惕,容不得半点疏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