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六十盏幽冥灯映得洞壁蓝光森森,那幽蓝的光如同鬼魅的眼眸,幽幽地注视着一切。
谢燕抓起御苍生的佩刀,刀柄残留的余温透过指尖传来,让她的指尖不由自主地发颤,那温度好似带着御苍生的力量与危险。
男人伤口里的黑线正顺着血管向上攀爬,锁链声已经逼近到能听见锈铁摩擦岩壁的尖锐响动,那声音如同死神的召唤,在寂静的洞穴中格外刺耳。
\"走...\"御苍生突然反手扣住她的腕子,掌心符咒亮起微光,那微光闪烁,好似在黑暗中挣扎的微弱希望。
谢燕只觉得天旋地转,再睁眼时已经站在青石板铺就的长街上,两侧纸灯笼在阴风里摇晃,发出沙沙的声响,飘来油炸鬼爪刺鼻的焦糊味,那味道混合着腐肉与香烛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
鬼市蜃气扑面而来,那潮湿而带着腐朽气息的蜃气,让她的皮肤都感觉到一阵黏腻,刹那间,御苍生踉跄着撞在斑驳砖墙上。
谢燕伸手要扶,被他侧身避开的手势刺得心口发紧,她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
男人抹掉嘴角溢出的黑血,腰间令牌亮起\"巡\"字,\"三个时辰。\"
谢燕望着他后颈暴起的青筋,突然伸手拽住那截褪色的红绳——那是系在御苍生令牌下的平安扣,此刻正被噬魂咒侵蚀得发黑。\"在孟婆庄推开我那次,也是因为这个?\"她将残页拍在对方渗血的肩头,看着密文暂时压住蠕动的黑线。
曾经,谢燕听闻过一个传说,这残页乃是地府某位大能者在一场惊天大战中留下的,蕴含着无数神秘的法术和不为人知的线索,这才让它显得如此重要。
御苍生僵住的动作证实了她的猜测。
鬼市中一直流传着一些神秘的力量和规则,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注视着这里的一切,也许正是这股神秘的力量,预示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没等他开口,挂着\"通阴阳\"幌子的铺子里钻出个穿锦缎马褂的胖子,十枚翡翠扳指在灯笼下泛着油光,\"两位贵人面生得很,要不要尝尝刚出锅的孟婆汤圆?\"
谢燕故意把残页往袖口外露了半寸。
鬼市老板绿豆似的眼睛瞬间瞪大,肉褶子堆出殷勤的笑:\"姑娘找东西?
我这儿可有判官批过的阴司图...\"
当啷。
御苍生的佩刀突然横在油腻的柜台前,刀鞘震落三枚铜钱,那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店铺中回荡。
老板讪笑着退后半步,瞥见刀柄饕餮纹里凝固的血垢,喉结滚动着咽回后半句谎话。
他们在腐肉与香烛混杂的街巷穿行七转八拐,五个谎报线索的摊主都被御苍生用刀背敲了柜台。
谢燕数到第三十二盏画着哭脸的灯笼时,终于忍不住扯住男人染血的袖口,\"噬魂咒发作会怎样?\"
\"魂飞魄散。\"御苍生说得像在讨论天气,却突然将她拽到身后。
卖婴胎酒的摊子底下窜出团黑雾,被他用刀鞘拍散成满地挣扎的蛆虫,那蛆虫扭动的样子让人恶心,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谢燕感觉到他掌心冷汗,想起残页映出的那些密文,突然抬脚踹翻了路边的符水摊。
飞溅的黄纸上显出血字——正是他们在找的残页标记。
摊主化作青烟逃窜时,白无常的锁链正巧勾住那缕烟尾,\"哎哟,这不是把阎王殿捅漏的小姑娘么?\"
谢燕看着突然冒出来的高帽子,竹竿似的身影晃着哭丧棒,\"往生栈东墙第三砖。\"白无常往御苍生手里塞了块冰玉,转头对卖假符水的摊主龇牙,\"赊我的三十斤忘川酒钱该结了吧?\"
冰玉触到御苍生伤口的刹那,黑线发出烙铁淬水般的滋响,那声音好似恶魔的哀嚎。
谢燕盯着白无常消失在人群里的背影,突然拽过男人的手按在自己眉心,\"噬魂咒转移的术法,我在残页上见过。\"
\"胡闹!\"御苍生甩开手的力度却比平时弱了三分。
谢燕趁机咬破指尖,将血珠抹在他突突跳动的颈侧,\"你在孟婆庄替我挡下九幽业火的时候,怎么不说胡闹?\"
鬼市喧闹声忽然潮水般退去。
御苍生染血的睫毛颤了颤,掌心按住她尚未愈合的牙印——那是上次被彼岸花妖拖进幻境时,谢燕让他保持清醒咬的。
缠绕他十七年的噬魂咒,竟被这缕生魂血气冲淡了半分。
往生栈东墙的第三块青砖在月光下泛着尸蜡般的光泽,那冰冷的光泽让人不寒而栗。
谢燕刚要触碰砖面,整面墙突然翻转,露出摆满古董木匣的暗格。
御苍生的刀尖挑开第七个匣子时,隔壁棺材铺传来棺盖滑动的声响,那沉闷的声响好似来自地狱的敲门声。
真正的残页躺在匣底,却被厚厚的血痂包裹。
谢燕用冰玉去刮的瞬间,棺材铺里飞出的骨钉擦着她耳畔划过,深深钉入墙面,那尖锐的破空声让她的耳朵一阵刺痛。
御苍生旋身将她护在怀里,刀风劈开第二枚骨钉时,暗格突然喷出毒雾,那毒雾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绿色,散发着刺鼻的气味,让人呼吸困难。
\"当心!\"谢燕扯下御苍生的令牌砸向毒雾源头,爆开的青光里浮现出鬼市老板扭曲的脸。
男人锦缎马褂被烧出破洞,翡翠扳指粘着棺材铺的槐木屑,\"把残页交给老夫,留你们全尸...\"
御苍生的刀已经抵住他肥硕的下巴,却被谢燕按住手腕。
她捡起滚落在地的冰玉,上面映出棺材铺屋檐悬挂的招魂幡——绣着他们曾在阎罗殿卷宗见过的徽纹。
毒雾散尽时,鬼市老板早已化作纸人燃烧,那燃烧的火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散发出一股烧焦的味道。
谢燕踩灭余烬,发现真正的残页正在吞食血痂,露出下面鎏金小字:丙子年七月初七,魂断望乡台。
御苍生突然捂住心口单膝跪地,噬魂咒的黑线爬上脖颈。
谢燕将残页按在他心口,看着金光与黑气纠缠,\"丙子年七月初七...\"她猛然抬头,\"是你成为鬼差那天的生死簿记录?\"
未出口的话被突如其来的阴风掐断。
整条街的纸灯笼同时熄灭,往生栈的砖墙渗出黑色黏液,那黏液缓缓流淌,发出一种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周围的气温骤降,风声变得尖锐而恐怖,仿佛有无数的冤魂在呼啸。
御苍生抓起残页塞进她怀里,佩刀在地上划出火星,\"西南方,跑!\"
谢燕反手握住他冰冷的手指。
黑暗中亮起无数幽绿瞳孔,她摸到腰间硬物——是白无常塞给御苍生的那块冰玉,此刻正在发烫,那滚烫的温度透过衣物传来。
谢燕的指尖还残留着御苍生皮肤的寒意,西南方的黑暗里突然亮起十二盏猩红灯笼。
腐肉堆成的摊位轰然炸开,七个戴着青铜面具的鬼修破雾而出,为首的举起三股叉直刺御苍生心口。
\"坎位三步!\"谢燕抓起摊位上的人骨算盘砸向地面。
御苍生刀锋偏转三寸,正巧将偷袭的钢针劈进举叉鬼修的脚背。
惨叫声中,谢燕已经掀翻隔壁的孟婆汤锅,滚烫的汤汁浇在试图包抄的敌人身上,腾起的黑烟里浮出几十张扭曲的人脸,那凄惨的叫声让人毛骨悚然。
御苍生反手甩出三张镇魂符,刀尖挑飞第二个鬼修的面具。
谢燕瞳孔骤缩,心中一阵震惊与疑惑,面具下分明是上个月在阳间车祸身亡的富豪。
她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无数的疑问涌上心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在这里见到他?
她突然想起残页上那句\"丙子年七月初七\",抓起正在发烫的冰玉按在御苍生后颈:\"他们的魂钉打在兑位!\"
刀光如银蛇狂舞,七个鬼修接连撞碎街边的纸扎铺子。
当最后一个敌人被御苍生钉在画着笑脸的灯笼杆上时,整条街忽然响起此起彼伏的关板声。
谢燕踩着满地流淌的魂浆,突然将冰玉塞进鬼市老板先前站过的柜台缝隙。
\"出来!\"她一脚踹向描金柜面。
暗格弹开的瞬间,穿锦缎马褂的胖子抱着头滚出来,十枚翡翠扳指只剩六枚:\"姑奶奶饶命!
那些骨钉是城隍庙流出来的货......\"
御苍生的刀尖抵住他三层下巴:\"招魂幡的徽纹。\"
\"是东岳大帝亲卫队的标记!\"鬼市老板突然撕开马褂,心口赫然烙着同样的徽纹,\"二十年前地府大清洗,他们拿噬魂咒控制......\"话未说完,他喉咙突然鼓起鸡蛋大的肉瘤,整张脸迅速发黑膨胀。
谢燕眼疾手快扯下他腰间玉佩砸在肉瘤上。
爆开的脓血里浮出半张残页,上面密密麻麻写满生辰八字。
御苍生突然闷哼一声,锁骨处的黑线竟与某个八字产生共鸣,在皮肤下凸起蚯蚓状的纹路。
阴风卷着纸钱掠过屋檐,白无常给的冰玉突然裂成两半。
谢燕刚要抬头,整条街的青石板开始剧烈震颤,棺材铺里飞出十八具缠着符咒的青铜棺。
御苍生拽着她跃上房梁的刹那,最中间的棺盖轰然炸裂,黑袍鬼使握着刻有东岳徽纹的青铜剑踏空而立。
噬魂咒的黑线已经爬到御苍生下颌,他却把最后一张雷火符拍在谢燕掌心。
青铜剑斩下的气浪掀翻整排店铺,谢燕在瓦砾纷飞中看清黑袍下的脸——那分明是残页上记载的,本该在丙子年就魂飞魄散的初代判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