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椁内的黑暗浓稠如尸油。苏璃在窒息中苏醒,陶土化的皮肤已蔓延至下颌,每寸僵硬的肌理下都嵌着枚镇魂钉。当她试图抬手时,发现四肢被青铜锁链扣在椁壁,锁环内刻满巫咸氏的殄文——每个文字都在吸食她的血液。
“叮——”
头顶传来骨铃相击声。椁盖突然透进一线幽光,映出内壁密密麻麻的凹痕。苏璃用舌尖抵住上颚的陶土裂缝,发现那些凹痕实为数百颗嵌入青铜的人眼石。最中央的七颗眼珠突然转动,瞳孔中映出她七世惨死的画面,第七颗眼珠的影像却始终模糊。
“还差最后一道魂。”巫咸氏祭司的声音从眼珠中渗出。椁盖轰然开启,苏璃看见自己悬在千米高空——整座尸谷竟是悬浮在云海之上的倒金字塔,底部连接着青铜铸造的战国祭坛,坛上跪着上万具无头尸骸,每具尸体的掌心都捧着颗苏氏女性的头颅。
寒风裹着雪粒抽打面颊。苏璃跌落在祭坛中央的青铜柱上,陶土化的右臂因撞击碎裂,露出皮下蠕动的葬魂花根系。柱身浮雕突然活化,数百双青铜手臂从纹饰中伸出,将她拖向刻满眼睛的鬼面石门。
门内是座冰封的环形墓室。四十九具水晶棺呈辐射状排列,每具棺中都封着个长满眼睛的怪物——它们有人首蛛身的百目妖,有浑身嵌满眼珠的蛇形尸魈,最中央的冰棺内,赫然封着个戴青铜鬼面的战国尸王,面具上的九十九只眼睛正缓缓睁开。
苏璃的陶土皮肤开始龟裂。裂缝中钻出细小的眼球,每个瞳孔都映着不同时期的自己。当第一百颗眼球睁开时,冰棺轰然炸裂,尸王的鬼面自动飞向她的脸——九十九只眼睛同时转动,视线所及之处,所有冰棺中的怪物都开始苏醒。
“百目祭成,万煞归位。”祭司的残魂从眼球中钻出,手中握着把由苏氏头骨制成的钥匙,“该把你的眼睛放进阵眼了。”
钥匙插入祭坛锁孔的刹那,地面裂开深不见底的竖井。苏璃在坠落中抓住井壁的锁链,发现链环竟由活人脊椎拼接而成。井底传来铁器凿击声,明代风水师设下的锁龙桩显露真容——九根刻满《鲁班经》的青铜柱钉在龙脉节点,每根柱身都嵌着具风干的活人桩。
这些活人桩的胸腔被掏空,内脏替换成风水罗盘,腐烂的眼窝里塞着刻有符咒的玉琮。当苏璃触碰最近的青铜柱时,活人桩突然张口,喉咙里滚出枚沾血的卦钱:“七钉锁魂,八桩镇魄...西南坤位...”
话音未落,尸王的咆哮震塌井壁。苏璃随碎石坠入地下暗河,河水中的尸虫瞬间爬满全身。她挣扎着浮出水面,见河岸立着块残碑,碑文记载着崇祯年间风水师以活人桩镇压尸魈的秘史。碑底压着卷人皮地图,标注着雪山尸魈的封印位置。
雪崩的轰鸣声从山顶传来。苏璃攀着冰裂缝向上,陶土化的左腿不断剥落碎块。当她抵达冰洞时,眼前的景象令人毛骨悚然——高达十丈的尸魈被四十九条青铜锁链贯穿躯体,每根锁链都拴着具萨满尸骸。尸魈的腹部裂开巨口,獠牙间卡着半截明代风水师的尸体,手中仍紧握着断成两截的寻龙尺。
苏璃体内的镇魂钉突然发烫。尸魈的千只复眼同时睁开,锁链在刺目光芒中尽数崩断。它挥爪拍碎冰壁,飞溅的冰碴在空中凝成卦象。当苏璃举起青铜匕首时,刀刃与寻龙尺残片产生共鸣,地脉灵气汇成光柱击穿尸魈胸膛。
尸魈发出惊天怒吼,腐肉中爆出七枚青铜卦钱。苏璃趁机将卦钱嵌入冰壁凹槽,整个山体开始倾斜,露出藏在冰层下的青铜祭坛。坛上摆着盏头骨灯,灯油正是苏氏先祖的骨髓。
头骨灯点燃的瞬间,苏璃体内的七枚镇魂钉破体而出。每枚钉子都化作微型黑棺,在空中组成北斗七煞阵。剧痛中,她的皮肤开始片片剥落,露出底下新生的百目鬼面——每只眼睛都对应着一世记忆。
“现在你才是阵眼。”祭司的残魂从阵中浮现,手中握着完整的七煞镇器,“用这具身体完成最后的...”
青铜匕首突然自行飞起,刺穿祭司的灵核。苏璃在意识消散前,看到七个自己的残魂从黑棺中跃出,与尸魈同归于尽。雪山在轰鸣中崩塌,将她掩埋在永恒的黑暗里。
最后的幻象中,曾祖父站在苏氏祖坟前,将染血的族谱投入火盆:“七煞已破,八劫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