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子时,陈渡在殡仪馆给第三具尸体缝合下颌时,停尸柜深处传来指甲抓挠铁皮的声音。他举着缝合针的手顿了顿,冷藏室温度骤降,白炽灯管开始频闪。
\"陈师傅...有人找...\"实习生小周的声音带着哭腔,从走廊尽头飘来。陈渡瞥见解剖台不锈钢托盘里,自己扭曲的倒影旁多出团人形黑影。
推开接待室的门,檀香味刺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八仙椅上端坐着个穿藏青寿衣的老者,枯手攥着鎏金怀表,表链缀着枚湘西巫蛊符——正是三天前他亲手装殓的赵氏集团董事长。
\"归冥邸的地契。\"尸体的喉结在防腐蜡下蠕动,递出个缠着红线绳的桐木盒。陈渡后颈寒毛倒竖,盒面阴刻的傩戏面具突然转动眼珠,盒缝渗出黑红色液体,在地面汇成生辰八字——正是他襁褓时被遗弃在殡仪馆的日子。
\"叮——\"怀表指针停在寅时三刻,尸体的防腐蜡瞬间龟裂。陈渡倒退撞上标本柜,玻璃罐里的胎儿标本集体睁眼,浸泡液变成血水。那具尸体却已消失,只剩桐木盒静静躺在血泊里,盒内羊皮卷写着:
\"陈氏十三代血脉,当守归冥邸满百夜,违契者饲宅。\"
次日暴雨倾盆,陈渡站在归冥邸斑驳的滴水檐下。三层青砖小楼爬满血藤,藤蔓在雨中舒展成血管脉络。正门贴着七十二道褪色符咒,最外层黄符用朱砂写着\"活人禁入\",此刻正在他注视下自燃成灰。
门轴转动声像垂死者的呻吟,穿堂风卷着纸钱拍在脸上。陈渡握紧殡仪馆顺来的骨灰铲,手电筒光束扫过玄关——满地碎瓷中,半截腐烂的赶尸铃铛缠着头发,铃舌竟是颗发黑的臼齿。
\"少东家。\"阴影里突兀响起苍老女声,穿绛紫团花袄的老妪提着白灯笼现身。她布满尸斑的脸上,左眼是浑浊的义眼,右眼瞳孔泛着湘西巫蛊师特有的青灰色。
\"老身是宅灵柳嬷嬷,带您认认饲魂的主屋。\"她灯笼照向楼梯,木质台阶上布满抓痕,第三阶钉着把生锈的青铜锁,\"这是三尸锁,每解开一道,就能开一扇凶门。\"
陈渡跟着灯笼光踏上二楼,走廊两侧客房的门牌都是倒悬的桃木八卦镜。201房门缝渗出腥臭黏液,门镜孔插着三根断指;209房传出婴儿夜啼声,门把手上缠着浸血的脐带...
\"今夜子时前,您得选好寝房。\"柳嬷嬷的灯笼突然熄灭,陈渡后颈袭来阴风。他猛然回头,手电筒照亮走廊尽头——那面等身铜镜里,自己背后分明趴着个穿血嫁衣的女人!
当陈渡踹开最近标着\"丙等\"的107房,腐臭气扑面而来。二十平米的房间中央摆着雕花拔步床,床架上缠满浸透尸油的麻绳。南墙供着无名牌位,供桌烛台是人骨形状,北面梳妆台的铜镜蒙着层血膜。
\"丙等房只闹小祟。\"柳嬷嬷的声音从门外飘来,\"床头匣里有《饲宅录》,记得给镇物喂血...\"
陈渡掀开泛黄的绸面被褥,被芯填满灰白头发,其中几缕突然缠住他手腕。梳妆台铜镜泛起涟漪,血嫁衣女子的轮廓逐渐清晰——她脖颈呈诡异角度弯曲,双手指甲缝塞满朱砂。
\"哗啦!\"供桌的骨烛台突然倾倒,陈渡抄起《饲宅录》格挡,古籍封面迸发青光。镜中女鬼发出尖啸,铜镜表面浮现蝌蚪状咒文,整面镜子突然渗出黑血。
陈渡趁机翻开《饲宅录》,内页夹着张民国二十年的黑白照:七个穿道袍的人吊死在房梁,脚下倒着被挖心的童男童女。照片背面用血写着:\"凡陈氏血脉,百夜之内必成宅粮。\"
窗外炸响惊雷,陈渡瞥见拔步床底伸出只青灰色小手。他冲向房门却发现把手消失,整面木门变成块完整的槐木板,板面凸起张痛苦的人脸!
\"第一夜,血食三更。\"柳嬷嬷的冷笑穿透门板。陈渡摸到供桌上的断香,狠心咬破舌尖将血喷向铜镜。镜中咒文剧烈扭曲,女鬼的指甲距离他眼球仅剩半寸时,铜镜\"咔嚓\"裂成碎片。
陈渡喘着粗气跌坐在地,却发现梳妆台碎镜里,自己的倒影露出诡异的笑容...